傍晚,裴昭已经被府医敷上了药,翠竹将他带到了大厅。
厅内,温知意已经等在那里了。
“参见郡主!”裴昭朝温知意行礼。
温知意:“不必多礼!”
裴昭:“多谢郡主!”
“请坐吧。”温知意朝他示意。
裴昭:“是。”
等裴昭坐下,温知意就盯着他裹着药膏的脸。
“府医怎么说,严重吗?”
裴昭轻轻摇头:“郡主放心,不严重。”
温知意也松了口气:“那便好。”
她望向坐在左侧的裴昭,见他萎靡不振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日贸然请你过来,确实不妥,没有考虑到你的真实意愿,若你想——”
温知意的话让裴昭失色的双眼再次恢复神色,连忙打断了温知意的话:“多谢郡主的好意,但是不必了,而且,今日若不是郡主,小生的手怕是要废了。”
他挺直了脊背,理了理衣装,就向温知意行了个标准的礼。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温知意说道:“秋试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得魁首,但是我会是众多学子中的前三名。”
温知意看着裴昭的执着,内心有些动容,她真的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从前自己的影子。
她欣慰一笑:“那便预祝你喜提榜首!”
裴昭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澜,他微微扯嘴,但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三天后就秋试了,这三天你就好好准备吧,至于你的母亲……”温知意欲言又止,她抬眼看了一眼裴昭,只见他面不改色的看着她。
她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她现在还是家主的人,为了脸面,他们不会动她的,而且,只有你离开了裴府,她才能从那里脱离出来。”
裴昭眼波微闪,露出一副苦涩的笑意。
是啊,她一直想离开裴府来着,所以,这次的魁首,他必须拿下!
温知意看着裴昭势在必得得神情,心里感到慰怀。
原着里,裴昭就是这次的魁首,此后他用了六年时间,从最初的地方小县令做到了太师。
他必须是今年的魁首,因为他没有得选,他出身卑微,身后无人照拂,他只能通过魁首这个身份来拉拢自己的人脉。而且,在温知意眼中,裴昭虽然有些时候不正经,但他聪颖好学。即使被束缚在裴家那个小泥潭里,他的目光还是很高远,因此哪怕没有剧情,他的才学配得上魁首这个位置。
“那就这么决定了,现在让翠竹带你去裕寒院吧。”温知意笑着对裴昭道。
裕寒院?裴昭刚要起身的身子猛然一顿,如果没有记错,这个裕寒院上之前那个西域王子住过的,他想起之前白星衍那双似狼的蓝眸,心底的寒意瞬间上来了。
“郡主,给我一个客房便好,这个裕寒院就不必了。”真的没必要,他可不想被白星衍乱刀砍死。
“开玩笑的,改善一下心情。”温知意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裴昭的嘴角微微抽搐,玩笑?是冷笑话吧!
最终,裴昭被翠竹领去了客房。
而温知意在目睹裴昭离开后,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去裕寒院的念头。
温知意很懊恼,真的是,好端端地提什么裕寒院啊,自找苦恼。
但最终她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还是来到了裕寒院。
天色已晚,温知意提着灯笼独自站门前。
周围寂静一片,门口和手上的灯笼散发出淡黄色的微光。
温知意深吸了一口气,她走上前轻轻推开了院门,院内没有点灯笼,四周漆黑一片。
她走近院内,只见院中还挂着那种楼兰风格的帐子,看来王府的小厮还没有把裕寒院打扫出来。
她走进里屋,里面被收拾的很干净,仿佛就没人住过一样。
她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身侧的一排书架上。
她点亮了书案上的油灯,照亮了一旁的书架。
待温知意走到书架上,才发现这些书大部分都是新的,而且很多还是楼兰文。
看来是白星衍忘记将它们带走了。
温知意随意抽出最底层的一本书,她无意翻了一下,结果,就掉出了一个纸片。
温知意有些惊讶,好家伙,她今天是锦鲤附体吗?
她放下手里的书,捡起掉在地上的纸片。
等她拿在手里才发现,这纸片原来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折起来的,纸上似乎还写有什么?
温知意捻着纸张,有些犹豫。
最终,好奇心战胜道德,她连屋子都进来了,看个纸条怎么了?
只是,待温知意将纸张完全铺开后,她的心在疯狂跳动。
因为这纸上的内容就是她!
白星衍的丹青很好,他将她的神韵完全刻画到了纸上,就像真的一样。
尤其是她的唇,白星衍竟然特地为其涂上了朱砂。
真的是……
温知意泛红着脸颊,连忙收起画纸,并将书放回了原位,随后开始翻找起来。
她翻找了两遍,在确认没有第二张后,就立即吹灭了油灯,以最快速度离开了屋子。
一回到文淑院,翠竹就焦急地望着她:“郡主,你去哪了?刚刚奴找了你半天呢。”
温知意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画纸,笑着看向翠竹道:“没事,我去逛了一圈。”
翠竹还是有些担心,连忙将拿在手里的披风给温知意披上。
“郡主,天冷了,以后出门多穿点。”
温知意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翠竹:“好。”
待温知意梳洗完毕后,翠竹退了出去。
她拿出那张画纸,走到梳妆台跟前,取出小木盒,将画纸放在里面。
她关上木盒,旋即叹了口气,这幅画还是她自己来保管吧,在确定感情之前,她不想让第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
三天后,秋试如约而至,众多学子争相赶赴这场学术盛宴。
这三天,禹国城内出奇的安静,不闻往日的叫卖声,只闻宫内传出的敲钟声。
三天,一闪而过,随着最后一道钟声响起,无数学子的命运就此停留在命数表盘上,或入仕升迁,或重头再来。
裴昭是中午回来的,看他轻松的表情,温知意也松了口气。
温知意:“感觉如何?”
裴昭向温知意作揖,笑道:“如平常一样,还是有把握的。”
温知意点了点头,那就好。
裴昭望向温知意继续道:“对了,此番是来和郡主道别的。”
“你确定?”温知意有些不放心,三天后才能知道结果,而刚刚不久前他差点被那些人打断了手。
裴昭则点了点头,他该回去见阿母了。
“好吧,你回去吧。”温知意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好强留。
“好,那小生告辞!”裴昭再次行礼。
温知意:“去吧!”
裴昭抬起头,便匆匆离开了。
想来,回到裴府肯定会少不了一些麻烦。
但是她也没办法 温知意无奈的叹气。
裴府,裴昭刚刚走进侧门,裴聪就带着人压住了他。
裴昭没有反抗,因为越反抗他受到的伤害就越严重,他不反抗,他要找时间将裴府彻底搞垮。
顾此,裴昭的脸上一秒切换,露出惊恐的表情。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裴葱见裴昭如此软弱,内心的鄙夷更重了。
他走到裴昭跟前,狠狠掐住他的下颚强迫他看向自己。
“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去秋试吗?”裴聪用阴冷的目光看向裴昭。
“可是,这是宸王殿下的命令,如果不去,肯定会连累裴家的。”裴昭连忙开口,他现在要借势,即使敷衍不过裴聪,也要震慑一下他。
“啧!”裴聪不耐烦的看向裴昭,语气越发暴怒:“该说你傻还是聪明好啊,那么多借口,你偏偏不用,偏偏去了秋试。”
裴聪连忙松开裴昭的下颚,嘴上扬起一道阴毒的笑意。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必须履行承诺,不然——”
裴聪顿了顿,随后笑着继续道:“不然可是会有惩罚的。”
说完,他便向小厮示意,一旁的小厮会意,连忙朝裴昭的腹部打去了一拳。
“唔!”裴昭吃痛,不禁发出了闷声。
“你们几个一起去啊!”裴聪看着不过瘾,朝压制住裴昭的两个小厮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下,随后将裴昭往地上一推,随即对他拳脚相向。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裴聪望着地上蜷缩起身躯的裴昭,笑得格外阴森。
而裴昭只能小心护住他的脑袋,一边还要听裴聪的冷嘲热讽。
身体上的痛意让裴昭内心的怨恨逐渐增加,看来,对裴府的计划要提前了。
待裴昭被打的不成样子了,裴聪才让那些小厮停手。
“记住这次的惩罚,下次,可不要在忤逆兄长了。”说着,他狠狠踩上裴昭的手,随即就带着小厮离开了。
地上的裴昭早已意识模糊,但是他的母亲还在等他,他艰难的爬起来,摇摇晃晃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娘!”
“娘!”
“娘!”
裴昭一进院子,就如同孩童一般,呼唤着母亲。
微弱而希冀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王氏,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打开门。
而这一眼,她的心就已经疼痛难耐了。
她的乖儿子,浑身是伤,在寒风下摇摇欲坠。
“儿啊!”王氏用她最快的速度将裴昭拥入怀中,嘴上满是止不住的责备:“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到金榜题名时再回来吗?”
裴昭享受着她的温暖,一字一句说道:“想母亲了,就回来了。”
王氏没有说话,只是在默默流泪。
随后,她连忙松开裴昭,将他带到了屋子里。
扶裴昭坐下后,王氏走到破旧的梳妆台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快要用完的膏药。
她拿着膏药,给裴昭破相的脸轻轻擦拭。
裴昭温柔的看着王氏,眼底满是坚毅:“娘,待我金榜题名,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王氏擦膏药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诡异,随即扯出一个笑容。
“好,待你金榜题名时,就带我出府看看吧,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出过裴府了。”
裴昭听闻自家母亲的言语,内心的心疼更甚。
“好好好,届时就带母亲逛遍整个禹都。”裴昭哽咽着说道。
“好,我儿有出息了。”王氏强忍着悲痛,笑着望向他。
她的儿,只要没有自己这个污点,未来前途无量。一瞬间,她的那个念头就坚定了。
此刻,母子两其乐融融,但是他们各自内心的沉重一个比一个大。
三天后,秋试放榜了。
“娘亲,我中了!”裴昭兴奋地从外面走进来。
他立马拉起王氏的手,眼中泛着希望的幽光。
“母亲,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了。”裴昭哽咽着自顾自说道。
王氏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内心的酸楚却越发强烈,她只能反握住裴昭的手,脸上强制挂起一丝笑意。
“母亲,等着我,我现在去找他,然后带你出去。”裴昭愉悦地说道,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昭儿……”
王氏本来想拦住裴昭的,可是他跑得太快了,根本跟不上。
她眼里涌起一道痛苦,什么出游,都是借口,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出裴府,因为这样会给她的昭儿丢人。
她也不敢踏出院子半步,因为这样会让主家厌恶,让她儿子更加艰难。
她不敢出院子,只能呆在院子里,焦急地等着她的儿子。
“母亲,我回来了。”
在王氏等的心力交瘁的时候,裴昭终于回来了。
“儿啊!母亲不需要出府,母亲只要你好好的。”王氏连忙连忙扑向裴昭。
裴昭错愕,立马抱住她,刚刚在主家里受的委屈逐渐烟消云散。
“母亲,可以了,可以了,他们同意让我带你出府了。”裴昭呜咽着说道。
王氏抱住裴昭的手一顿,连忙松开他并问道:“那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裴昭看着眼前担忧不已的老妇人,眼里满是心疼。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出裴府,因为这样会给她的昭儿丢人。
她也不敢踏出院子半步,因为这样会让主家厌恶,让她儿子更加艰难。
她不敢出院子,只能呆在院子里,焦急地等着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