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场细细的雪,早晨起来,院子里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平添别一番滋味。今天难得的和尚跟陆老都在家,他们几个在书房里燃起了两个炭盆,将书房的窗子打开,一股清冽的风合着梅花的清香冲进了书房,隔着窗子看向那有薄雪覆盖的白梅,倒也雅致。
这段时间异史山人都在整理书稿,陆老沏了壶好茶,邀和尚跟异史山人一起过来休息休息,喝喝茶。
他们三个老伙计,喝着香茗,烤着火,赏着窗外傲雪的白梅,这时两个仆人抬着一个箱子从窗外走过,嘴里还聊着后娘虐待继子的事,陆老听到了,想起一个曾经听过的故事,便缓缓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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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柳姑娘是中原一户官宦人家的女儿,因为她腰肢细软,如柳条般娉婷可爱,所以便有人开玩笑的称呼她为“细柳”。
细柳从小就很聪慧,善于读书,尤其喜欢读相术之类的书。细柳姑娘不爱说话,从不背后说人短长,不过,但凡有来她家求亲的,她必定要亲自看过才行。
细柳年岁渐长,她也悄悄的看过很多来提亲的人,不过,她一个都没看上,这一蹉跎,细柳眼看十九了还没找到中意的人家。
细柳的父母生气了,不再想惯着女儿随她挑拣了,气道:“要是这天底下的男子你觉得都不是良配,你就打算一辈子梳着丫髻做个老姑娘吗?”
细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以为人定胜天,所以才久久不肯定下终身大事。哎!这也是我的命,算了,从今往后,女儿一切都听凭父母做主就是。”
当时有个姓高的书生,也是世家之后, 读书上也有些名气,他听说了细柳的好名声,就去细柳家求亲去了。
细柳的父母见这高生也算是年轻有为,虽然他是鳏夫,但女儿年纪不小了,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也就不挑剔了,同意了这门婚事。
细柳听从父母的意愿嫁入了高家,婚后,她和高生也算是夫妻相得,过得还算恩爱。
高生的亡妻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名叫长福,当时年仅五岁,细柳一进门就做了后娘,不过她对这个继子倒是照顾得很周到,简直是视若已出。长福也很依赖细柳这个继母,细柳要是回娘家,长福总是哭着喊着要跟着一起去,就算是高生呵斥他不得胡闹,长福也依旧要跟着。
一年多后,细柳也生了个儿子,取了个名字叫长怙,高生问细柳为什么给儿子取这么个名字,细柳答道:“没什么,不过是希望儿子将来能长久的留在我身边罢了。”
细柳的女红不甚出色,所以她对于女红这块不是很在意,反正家里有针线上的人,也不必她亲自去做那些裁剪缝补的事,不过,她对于家里田产的位置、田产的出息、应当缴纳的赋税等等事情,总是按着籍册亲自查对,唯恐自己知道得不详细。
时间长了,细柳对家中的产业了解得差不多了,一天,细柳找到高生笑说:“家里的庶务你暂时不用管了,安心读书,都交给妾来办吧,不知我能不能替你当好这个家呢?”
高生见妻子肯主动要求管家,也就笑着应允了,半年过去,细柳将家里的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看到妻子能干,高生也对妻子高看一眼。
这天高生去邻村喝酒,恰好有催交赋税的差役上门来收税,细柳之前从未应对过这样的事,反应慢了些,那差役就不耐烦的在门外敲着门高声叫骂起来。细柳一个内宅妇人,不好和差役当面掰扯,就叫仆人去和那差役说些好话,让他缓上一缓,给点时间来筹集税银,但那差役哪里肯听一个奴仆的劝?自然是依旧将门拍得震天响,叫骂得更大声了。
细柳没法子,赶紧吩咐一个小厮跑到邻村去将高生叫了回来,高生匆匆赶回家,好生的将那差役安抚住并送走了,高生这才回到内宅,笑着对妻子调侃道:“细柳,今天你才知道,再聪慧的女子也不如一个痴愚的男子吧。”
细柳听了这话,当场伏在枕头上哭得不能自抑。高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调侃,居然让妻子如此难过,他有些不知所措,走过去拉着妻子的手劝慰,细柳虽然慢慢的止住了哭,但始终有些闷闷不乐。
高生不忍心家里的庶务累坏了妻子,就仍旧打算自己来管,和细柳说了,细柳却倔强的不肯,仍旧要求自己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