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比起我,还是另一个人更应该坐到副城主的位置上来。”
“谁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昆恩。”
“昆恩老师?!”
伊里斯讶异地盯着卢米,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在开玩笑。然而卢米那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悲伤,点头道:
“没错,昆恩是我见过最适合的人。”
“昆恩老师……”
伊里斯眼前浮现出昆恩的模样。总是穿着毫无特点的深色工坊主制服,深棕色中长发,永远冷静而低调的昆恩,伊里斯完全想象不到她身为副城主的模样。
于是伊里斯明白过来:
“……卢米前辈说的是老师过去的样子吧?”
卢米无言地点点头。
伊里斯的木屋内,伊里斯、卢米和多拉三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陷入沉默,直到伊里斯再次打破僵局:
“那……能请前辈说说您所认识的那个老师吗?正好也给多拉取材。”
多拉闻言抬起头,充满期待:
“如果可以的话,再好不过了。因为我从委托人处听说昆恩大师曾经受到‘平衡’之道所害,属于典型的案例,她曾经的事迹绝对值得编入史书,为后人警醒。”
“……好吧。”
卢米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回忆起往事——
她生来就是要在人前闪闪发光的。和我不一样,我只适合做幕后推手,而她具备的那种领导力和号召力,是我一生无法企及的天赋。
我很早就认识她,而她直到十几年后才第一次真正认识我。在那之前,我只是她的众多粉丝之一。
我们这一届女巫算是比较特殊的一届,既觉得自己不幸,与昆恩和卡尔生在同一年;又为自己骄傲,因为我们自我标榜为她们两位的同级生,有同窗之谊。
毕业之后,时间越久,越向后者靠近。
昆恩她从来没有淡出过女巫的视线。即便是搬离学院,进入自己的森林,醉心研究,她也同时活跃在各个领域。时间和精力所限,她没有自己开店,向各家魔药店售卖专利也赚的盆满钵满。根本无需她自己动手炼药,她的作品就已进入千家万户,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毕业之后,女巫和女巫之间的差别逐渐显现,我们越来越清楚自己和昆恩、卡尔那样的人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不可跨越。这既绝望,又让我们释然。
绝对无法追赶的人,就用不着嫉妒了,对吧?
在那之后,她继续发表各种震惊女巫世界的文章,我继续在我的一亩三分地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卡尔在黑森林成为战神,逐渐与昆恩势均力敌,但她们两人一起出现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说回昆恩吧。
我说过,她这个人有种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追随她。即便是我,一介从最开始就平平无奇,意外成为女巫,然而在魔法领域还是找不出任何亮点,最后以中下成绩毕业,一心只想着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这种俗事的我…………在她的影响下,也做出了一些大胆的决定。
比如违规收留冒险者。
比如和女巫中的叛徒格雷往来。
包括后来与你相识,和你一起踏上寻求真相的旅程,乃至后来设计杀死罗瑟为格雷扫清障碍,成为黑森林集会的一员,一直,一直走到现在……啊,没错,罗瑟是我们杀的。
当年五朔节上撒谎了……那不是当然的吗?很明显啊。你还没发现啊?
咳咳……跑题了。
本来是互不相干的故事,大家都能过上理想的生活,可惜天不遂人愿,却也让我意外有了和偶像的交点。
我到现在还是这么认为——
那天上门找到昆恩,是我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我看着那样颓废、黯淡、判若两人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不知不觉中就吵起来了。这一吵,也把之前的紧张和陌生都吵没了,最后我们俩筋疲力尽,我第一次认识到,昆恩已经不再是那个高岭之花了。
……说不定,我是高兴的。
我再一次为她心动,彻底的心动,动了真感情一定要得到她的心动。比起从前高高在上的她,我更对现在落入凡间的她心动。
我自己都没想到还能在她身上获得第二次的救赎。她离开森林,走入工坊,看似消极入世,却仍然显露出她从前让我着迷的那些特质。
原来普通人照样能过的这么精彩啊。
不是因为卡尔或者桑布,又或者是你的提携,而是昆恩她本来就擅长于让自己发光。
用心设计出现在的工坊,招揽学生,应对有关自己的爆炸性新闻。
一点点尝试出自己的上限所在,积极接受委托赚钱,同时游走于功成名就的故人之间,最大化利用起自己过去积攒下来的资源。
她很快就摸索出最适合现在的自己的一套形象和性格,一个低调、内敛、神秘的形象。她虽然说自己永远缺失了一部分灵魂,可我觉得她已经让自己重新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存在。
“当成为工坊主后的昆恩第一次来我的森林看我,提出要和我交易,甚至反过来拿我私自藏匿冒险者的事情半真半假地威胁我的时候……天啊,你知道当时的我是什么心情吗?简直不敢相信!”
“原来老师很快就振作起来了……选择回到学院也是,从现在的眼光看是明智之举。”
“是啊,你不要光听她说什么自己‘原地踏步’,她那不过是又产生了更高的追求罢了!从我一个普通人的视角看,她将自己的生活经营的非常圆满,完全不像是一个经历过重大挫折的人表现出的样子。”
卢米说起昆恩时,眼睛仿佛在发光,是发自真心的敬佩。
“如果海蒂的时序药水真能成功……”
“……我也听海蒂说起过她的研究,不过如果真的成功,这些年来重新塑造起来的灵魂…………”
“不是永久性的,只是在一段时间内的‘请神上身’而已。”
伊里斯对紧锁眉头的卢米连忙解释道。
卢米仍然无法释怀:
“即便如此,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两种状态间来回切换……你不知道,当昆恩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她亲口对我说她要‘彻底斩断过去的自己’,把未来的每一天都当作新生。如今的她,正是建立在遗忘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