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肖旦吓了一跳,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官。
宁远恒此时没在正中的桌案后坐着,而是站在旁边。肖旦进入公堂后,只顾和徐东山较劲,根本没往旁边看,所以没瞧见宁远恒。
宁远恒走过来问:“肖旦,你可知道啊你妹妹去哪了?”
“两条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去哪。”肖旦毫不在意。
“那你可知,她已经五天没回家了。”
“这个疯丫头贪玩,关我什么事。”肖旦脸扭向一旁,避开宁远恒的目光。
“这些日子你在哪?”
“我一直在‘万金坊’。”
“那你可知道你姨母家的一对儿女也失踪了?”
“什么失踪,不是淹死了吗?”肖旦连忙反驳。
宁远恒冷冷一笑,“哦,这件事,你倒是清楚。刚才听说你在赌坊中连赌七八天了,而你的表弟表妹是在六天前才报死亡的,你从哪听的消息?”
肖旦眼珠一转,道:“我从赌坊里的人那儿听说的。”
宁远恒心想,赌坊人杂,能听到这种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宁远恒话锋一转,问:“肖旦,你姨母的一双儿女和你的妹妹先后出事,而且时间挨得那么近,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报复。你在外面可结下什么仇人?”
肖旦一拨拉脑袋,果断否认。
“我没仇人。”
“我听你母亲说,你在外面借了不少债,那些债主常常上门催债。”
肖旦狠狠地瞪了秦秀杏一眼,然后道:“我已经把债还清了,和他们再没任何牵扯。”
“还清了?”宁远恒疑惑地看向肖旦。
肖旦得意了,从怀里取出几张纸,在手中一抖道:“我怕他们事后不承认,所以让他们签了字据。”
宁远恒接过那几纸,一一看过。果然,这是几张收据,下面有收钱人的签押,上面的日期也是这几天的。宁远恒算了一下,这几张收据上的钱数加起来,足有五十多两。
“看见了吗,我不缺钱,没人找我麻烦。”肖旦抖了起来。
“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宁远恒厉声问。
“我挣的啊。”肖旦顿时得意了起来。
“挣的?”宁远恒冷笑,“什么样的活儿,能让你几天内挣五十多两,我看这里必有见不得人的事。来人,给我打。”
宁远恒大喝一声,几名衙役冲了过来。
“别打。是我赌钱的赢的。”肖旦立马蔫了,赶忙实话实说,“我这几天手气好,把把能赢,大人不信可以去赌坊问问。”
这时徐东山凑过来,在宁远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宁远恒听完仍有疑惑。
“大人,赌赢的钱,没有问题吧。”肖旦见了宁远恒的神情,又抖了起来。
宁远恒将几张收据还给肖旦。本朝不禁赌,虽然赌博不怎么光彩,但从赌桌上赢的钱,却是不能算脏钱。
“大人若没事,小人就告退了。手气正好,我还要赢几把。”肖旦说得自信满满,他转而脸色一变,对秦秀杏嚷道,“你赶紧回家去,别在这丢人了。二丫头这么大人了,出去玩几天,用得着惊动官府来找吗?”
肖旦说完,转身就朝公堂外走去,把自己的母亲丢在这里。
宁远恒把秦秀杏劝走,却见李清寒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不回去吗?”宁远恒问。
“大人就这么放过肖旦了?”李清寒淡淡地问。
“他一直在赌坊中赌钱,有人为他证明,他不可能做什么。”
“十赌九输,看秦秀杏的样子,便知家境拮据。肖旦凭什么能在赌桌上赢那么多钱。他说手气好,把把都赢。大人见多识广,可听说过只赢不输的赌徒?”
这时叶川上前几步,道:“大人,我听说过,有些赌徒掌握一些见不得人的方法,便可提高赢率,江湖上的人管这种方法,叫做千术。”
宁远恒没说话,而是看着李清寒。
“大人,肖旦如果会出千,还至于让人追债,甚至到了逼着卖亲妹妹的地步?就算肖旦是新近才学会的千术,那赌坊的人又岂是眼里容得下沙子的人。肖旦这几日连赢不输,他们会不查不防?”
宁远恒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个肖旦的确可疑。徐东山——”宁远恒要吩咐徐东山去监视肖旦。
“大人!”李清寒打断宁远恒,“何不亲自去查探一番。有些案子,只在大堂看看案卷,审审嫌犯是查不出真相的,还需要亲自查访才好。”
宁远恒怔住了,李清寒后边这句话,他好熟悉,曾几何时,还有人对他说过相似的一句话。
“去哪!”
“万金坊。”
夕阳在西方垂落,江州城的街道上虽然还算热闹,但比起白日,人已经少多了,许多生意摊都已经在收拾,该回家了。店铺也在清理货物,准备关门。孩子们打闹着往家里跑,行人身上背着一天所得,匆匆赶路。
换了一身常服的宁远恒看着平静祥和的街道,心内不禁感慨。他曾是个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保的是天下太平,万家灯火。可江州,却因为厉王的野心,时时处在战祸的边缘。
“大人在想什么?”身旁的李清寒问。
“哎,我们说好了,在外不能叫大人。”宁远恒道。
“是草民疏忽。宁兄,在想什么?”李清寒抱拳道。
“你会算,为什么不算算我在想什么?”
“我算的是福祸运势。人心是最难算的。”
宁远恒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着向远处延伸的街道,道:“我在想,我身为江州刺史,必要保这里百姓安居乐业,绝不能沾染兵祸。”
李清寒目光闪亮,望着宁远恒那张被夕阳余晖布上了一层金色光芒的脸。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从李清寒眼前射了过去。
李清寒转过视线一看,原来是鱼潢,冲到了街边。那里有一个手艺人,正在准备收摊。这个手艺人所卖之物,正是用麦芽糖捏的糖人。
鱼潢摆着尾巴在货架上的糖人间穿来穿去,留连不去。
“神君,神君!”鱼潢可怜巴巴地望着李清寒。
李清寒无奈,只得花钱买了一只糖人,拿在手中。
宁远恒回身,看到李清寒这么一个翩翩美男子,手里拿着一只可爱的糖人,不禁笑了。
“你喜欢吃这个。”
“我只是觉得它好看,并不喜欢吃。”李清寒心中略感无奈地道。
“呵呵!”宁远恒并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