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背上了一口黑锅,他心里倒是有几分得意。
方才他进来就听见母后说,秀秀的孩子知道心疼她,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对着孩子念叨,孩子才知道的!
秀秀之前孕吐的那几日,他心疼得不行,总觉得她瘦得眼睛都大了,一直到她的胃口恢复了才放下心来。
“母后这串手钏儿臣没见过,这珍珠倒是颗颗饱满圆润,一看便不是凡品。”有宫女上了茶,李渊慢慢喝着,随口说道。
太后举起手腕,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哎呀,珍珠倒是其次,这是老九千里迢迢给哀家送回来的,他这一番心意才更重要!”
“老九?”李渊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老九身在边疆,能收到这样大小均匀的珍珠,只怕是没少花银子吧?”
“哀家也同他说了,他现在不比在京中的时候,在封地又没什么进项,哪能像从前一般大手大脚地花银子?”太后摇了摇头,“老九这孩子是个孝顺的,唯独心大了些……”
李渊一哂,并没有接话。
许秀眼见着李渊的脸色不对,心中对那阴魂不散的九王爷更没什么好感了。她假装不懂,问李渊道:“皇上,嫔妾听闻九王爷离京的时候,亲眷不过十数人,却浩浩荡荡有近百辆马车,难道九王爷竟有那么多东西都要带走的吗?”
“老九京中的府邸便奢华异常,想来他乍到了封地,怕过得不习惯,便将能带走的都带了去。”李渊说道。
“原来是这样,”许秀轻快地说,“嫔妾还以为九王爷带那么多东西,是要养着许多人呢!”
李渊笑了笑:“他从前确实养着私兵,朕将他遣往封地也正是因为此事,至于到了封地,他是否还有异心,那朕便不知道了。”
“哎呀呀,老九从前做错了,眼下皇上罚也罚了,他定不会再犯了。”太后连忙说道。
“希望如此吧。”李渊淡淡地说。
太后看出了他的不悦,可毕竟九王爷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与泽儿还要好,她还是希望能消除兄弟两个的芥蒂,便又说了几句:“老九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从前在京中便是,最喜欢享受,现在去了那苦寒之地,多带些东西也是应当的。”
“况且老九手里把不住银子,见了好东西,只要瞧上了,不管多贵都要买下来。”太后指着屋里的那尊琉璃屏风说道,“哀家寿诞的时候,他不还千里迢迢送了这屏风过来吗?”
李渊早就看那屏风不顺眼,老九是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不就是想要拉拢母后和十三弟吗?那琉璃屏风只怕价值万金,老九挥霍的钱是哪里来的,当初他离京之前可是在户部领了差事,都是从国库里私吞的!
“老九有孝心。”他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他心里忽然就难受得紧,太后寿诞的时候,北疆战事吃紧,周焕光连上三道折子要军饷,然而蜀地又遭了灾,他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最后还是听了顾铉之的建议,赈灾钦差去蜀地时从江南绕道,在那些富商手里抠出了银子来。
那些富商的银子也并非那样好拿的,他让出了一条商道,又亲自题了一块匾,命人敲锣打鼓地送了去,给足了他们面子。
这些年里,他没少为了银子发愁。在他刚登基的时候,看到账册,整个人都开始头疼了,他有想过国库空虚,却没想到竟然已经亏空到了这个地步。后来多亏方家手里的福隆钱庄,他才勉强将亏空填满。
当初母后寿辰的时候,他也是花了心思的,然而母后心中念着的,却还是老九送来的这琉璃屏风。
就像从前一样,不管他做了什么,母后的眼睛看着的,总是承欢膝下的十三弟,和凑在她身边的老九。
李渊有些意兴阑珊,他扯了扯嘴角,心中嘲笑自己,难怪秀秀说他小心眼,不过是尊屏风罢了,竟还能牵扯自己这样多的情绪。
“太后娘娘,天色已晚,嫔妾这就回去了,等明日再来看您!”许秀起身告退。
“哎哎,秀秀路上小心些!来人,将那盏琉璃宫灯拿来,给许昭仪带回去!”太后扬声道。
许秀悄悄拉了拉李渊:“皇上,方女官晚间做了几道川菜,嫔妾记得您一贯爱吃辣,您和嫔妾一同去吧?”
李渊正好也不想再坐下去了:“朕正好也有些饿了,这便和你一道。”
两人对太后行了礼便一前一后地往外走,许秀走到那琉璃屏风前,不知怎地,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就向前倒去。
“秀秀!”李渊的脸色一变,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许秀是没什么事,可方才她不小心撞到了那屏风,屏风砸在地上,碎了。
“哎呀,太后娘娘恕罪!”许秀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着就要往下跪。
“没事没事,皇上快拉着秀秀,仔细她被碎片伤了!”太后连忙走过来拉住她,“没伤着哪吧?”
“嫔妾没有受伤,只是这屏风……”许秀小心地说。
“这些不过是死物,人没伤到便是万幸!”太后叫人进来将碎品收了下去,又拉着她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见她果真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路上护好秀秀,”太后对李渊说道,“天黑路滑,让姜历城在前面提着宫灯!”
“儿子明白。”李渊应了,带着许秀出去了。
太后怔怔地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便将那碎片收了个干净。这屏风在屋里放了大半年,如今乍一撤走,她倒是觉得有些空旷。
“许昭仪也是不愿见太后娘娘与皇上离心,太后娘娘莫要怪她。”林妙妙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低声劝道。
太后叹了一口气:“哀家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哀家没有怪她,只是想着,皇上这个性子,心里不高兴也不肯说,哀家从前是不是像今日一样,常忽略他的心思,所以他才与哀家生分的?”
“连秀秀都看出他不高兴了,哀家还……唉!”太后长叹了一声。
“太后娘娘不必多想,您与皇上终归是母子,母子间哪有那么多计较。”林妙妙说道,“九王爷有不臣之心,便是皇上想要容他,也要看他能不能熄了那心思才行。”
“哀家知道,所以哀家才在信里一再规劝……”太后摇了摇头,“罢了,都是他的命,渊儿已经一再给老九机会了,哀家也不能为他再求什么,且看他自己能不能想开吧!”
“这便是了!”林妙妙挥挥手,身后的宫女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叠碎布,“太后娘娘,奴才听说刚出生的婴儿当穿百家衣,承百家福禄,这是奴才向朝中各位儿女双全的大人要来的。”
太后眼睛一亮:“快,给哀家看看!哀家这就为宝贝孙女亲手缝一件百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