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冷笑:“你喜欢她?”
“你从前将她送进宫里,又将她送到朕的床上,眼下你说,你喜欢她?”
李潜咬着牙不说话。
他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些事,从小便有人说他傻,甚至后来也不避讳他——从前的萧充容不就当着他的面嗤笑过他,说他亲手将夏儿送给别的男人。
说来奇怪,那时候他听了这些,并不觉得生气。他只知道夏儿想要这么做,他帮她了,她就会开心。
看她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可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想起这些事,心里头却变得又酸又涩,揪着疼。
眼下听皇上质问他,他只觉得万分刺耳,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许秀见他脸色都变了,惦记着他刚受了重伤,悄悄拉了拉李渊,示意他不要逼迫得太紧,让李潜缓一缓再说。
李渊却不理她,又说道:“李潜,你应当知道,从你当初执意送方夏入宫的那一刻,你与她之间便再无可能了,你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
李潜的目光变得十分迷茫,是啊,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夏儿如今是方宝林,是他名义上的七婶,他们两个……
“你说不让她去北越和亲,可对方宝林来说,和亲与在这后宫里,有什么区别?朕待她冷淡,说不定三皇子会待她更好些。”
“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李潜的脑子乱成一团,也不顾自己说的话会不会惹皇上生气,只将心里想的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在后宫……我可以照应她,她能好好的,我……我能经常见她……”
“只这样,你便满足了么?”李渊问道,“那朕再下一道旨意,让你与她同去北越,你觉得可好?”
“不行!”李潜下意识地拒绝。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怔住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不行呢?如果自己同她一起去了北越,仍旧能够照应她,能够见到她啊!
许秀看不下去了,在李渊耳边说道:“你快别逼他了,这孩子脑子只有那么一丁点大,你不明说,他根本想不明白!”
李渊看着李潜的模样,心里头长叹了一口气,暗暗替自己这个侄儿发愁。
从小他就一遍一遍地说自个儿喜欢方夏,可原来到了现在,他还搞不明白这个“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自己从前还曾经请教过李潜怎么与秀秀相处,李渊就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总归是自己的侄儿,他也不忍心看李潜这样迷茫,只能循循善诱:“李潜,朕如今心里只有秀秀一人,方宝林就是留在后宫里面,也不过是孤寂一生罢了,若是放她走,能让她寻到自己的幸福,难道你不愿看见么?”
“我自是愿意的!”李潜脱口而出。
“那为何三皇子不行?”李渊继续说道,“三皇子能力出众,生得也一表人才,方宝林同他走,不算辱没了自己。”
“可是……”
“你是担心三皇子对她不好么?你放心,三皇子往后是要仰仗着大周的,如何敢对她不好?这样,你的顾虑是不是可以打消了?”
李潜也是见过三皇子的,他确实样样出众,和夏儿站在一起……
他的心口蓦然一痛,一口气没顺过来,一股腥甜直冲喉头,竟是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这突然的变故吓了屋内几人一跳,许秀顾不上再试探他的意思了,连忙去摸他的脉搏,一边责备李渊道:“你直说就好了,他才去了一趟鬼门关,这样逼迫他……”
“我想要和夏儿在一起!”李潜打断了她的话。
他面如金纸,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七叔,我不想让她去和亲,我想和她在一起!”
李渊按下许秀:“若你只是怕她去了北越过得不好,没有这个必要,朕会将一切安排周详……”
“不!我不愿她与旁的男人在一起!”
李潜的话说完,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底几个月的大石仿佛突然挪开了,连呼吸都畅快了。
夏儿是七叔的嫔妃——这是他一直在回避的事。他离宫之前常往玉灵阁去,七叔见了,并不多说什么,也没有动怒,他虽不愿去想,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升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七叔是不是,其实并不在意夏儿呢?
若是从前,他应当会怒气冲冲地去质问七叔,毕竟夏儿一心想着要做个宠妃,七叔怎能这样对他?可他并没有那么做,夏儿不提,七叔不提,他就掩耳盗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并且,还有着隐秘的快乐。
他知道自己不应多有期盼,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从前他躲着藏着不肯去看,事到如今,他终于肯正视自己的心了。
他不愿夏儿同任何人在一起,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七叔。
“七叔,我对夏儿……我想要娶夏儿为妻!”既然已经开了头,剩下的话,说起来便轻松了许多,“我知道这样说是大逆不道,您若是想罚,就尽管罚我,这些与夏儿无关!当初是我将她送进宫的没错,只是那时我并不知晓自己对她的心意……”
李渊面色古怪:“……即便是她已经侍寝,你也不在乎?”
李潜摇头:“我不在乎!”
“淮安王府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即便是朕下旨赐婚,她在王府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我会护着她!”李潜断然道,“若是有人敢欺负她,无论是谁,我都饶不了她!”
“若淮安王不同意呢?”
“那我就带着夏儿离府!”李潜梗着脖子说完,又开始哀求李渊,“七叔,我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求求您成全我吧!您要是生气,就罚我的月银,罚三个月……不,罚半年,罚一辈子都行!”
李渊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你倒也不必求朕,方宝林如今还未答应你,你求朕有什么用?”
李潜的脑子难得地灵光,听了这话立刻变得兴高采烈:“我这就去问夏儿!”
说着他竟挣扎着要起身,吓得许秀将他死死按住。
“你急什么,夏夏在玉灵阁给你熬粥呢,等会儿就来了!”
李潜高兴之余,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那她不会去北越了?”
“你都已经求了朕,朕难道还会不同意么?”李渊说道,“不过月银还是要罚的,朕并非赏罚不分之人,你此次立了大功,功过相抵……就暂且先罚你一年的月银吧!”
“多谢七叔!”李潜大喜过望。
李渊不用去看,都知道秀秀在一边向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他摸了摸鼻子,这可是李潜自个儿提出来的,不罚白不罚。
况且如今秀秀怀了身孕,自己这不是在为孩子攒家底么?秀秀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下虽然国库充盈,可总归是要精打细算才行。
李渊一点也不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