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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阳门关?”汉王也直接。

谢玉应:“是。”

“担心老四?”汉王问。

谢玉道:“下官以为会有大战。”

汉王目光深幽,数日前武州相州两位节度使发来消息,认为大炎和飞戎之间必有一战,若所料不差的话应是以阳门关为纽,所以阳门关是重中之重,换言之阳门关必须要守住,而据之前的战事来看,大战在所难免。

常年镇守边塞,和飞戎久打交道,知道飞戎目的谋划并不意外,可这谢玉怎么竟也能猜度一二?

难怪会有那般传言。

汉王姿态雍贵:“并州江州内政之地,阳门关边塞之城,可是大有不同。”

“下官明白。”

“你能做什么?”汉王问。

谢玉郑重:“下官来并州之前也没想到下官会做什么。”

汉王面上浮动赞许:“好,既然谢大人有此愿,本王自当允诺。”

“两日后会有一批粮草送往阳门关,谢大人随同前往,待一路上粮草无恙,谢大人到达阳门关之始,便是谢大人为阳门关之主事官员。”汉王道。

“谢王爷。”谢玉欣喜。

汉王点了点头,端茶。

谢玉看到了,只道:“若下官为阳门关主事,但有三事向王爷问计。”

还没出并州了,就开始想在阳门关掌权了?

汉王兴味:“何事?”

“若有通外敌者,如何?若有怠慢军情者,如何?若有不服上命者,如何?”谢玉问。

听谢玉三问,汉王脸色渐肃,吐出一字:“杀。”

谢玉应:“下官领命!”

汉王看谢玉:“本王给了你权,你之责为何?”

谢玉目光不闪:“城在人在。”

汉王端着茶的手都狠狠一紧。

若非有上官命退,不然武将之责,就是城在人在。

如今谢玉堂堂四品文官,竟也吐出如此字眼。

要知道若是阳门关有失,他会真的死。

这是对老四有信心呢,还是对他自己?

汉王仔细打量着谢玉,比起数月前谢玉好像更瘦了,可面若光华,眉目若黛,又似更耀眼了些。

太年轻了,年岁比老四要大,可看着怎么就比老四还小一点?

他是并州汉王,每次看到谢玉,再想到谢玉在并州的所作所为,都觉得不像是一个人。

皇帝若是看到了肯定也不会信。

“谢大人。”汉王道。

“下官在。”谢玉恭声。

“你可知钦天监所言辅星于西?”汉王问。

谢玉道:“略有耳闻。”

“谢大人如何想?”汉王问。

谢玉道:“辅我大炎国朝,当得贤。”

汉王勾动嘴角。

倒是聪明!

大炎国朝,不就是姜氏!?

****

大炎国朝,京都。

宏伟的城池盘踞在国朝正中,残暴的烈日照耀下来,地面上可见热气氤蒸,城池四面全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若谢玉在此就会发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布置安排和并州城外的布置近乎相同,只是房屋没有并州的结实,数量也少,更是挨挨挤挤的异味丛生。

隔着一道城门,城内繁华似锦。

挑飞的屋脊红墙碧瓦之下是九重的宫门,层层宫门之内侍卫林立,穿着四爪龙袍的太子面色阴郁的从书房出来,大步前行了数十步猛地停下,回头看向身后紧闭着的殿门。

太子口中无声的说了些什么。

殿内,头发花白的皇帝立在窗前。窗子看似关着,可外面的情形一览无余,正是看到太子口中吟喃。

“他在说什么?”皇帝问。

在皇帝身后侍奉的大监王德道:“太子殿下惯常的性情罢了。”

“他在说,老不死的,还占着那个位置干嘛。”皇帝道。

王德慌忙跪倒:“皇上息怒,皇上千秋鼎盛,海清人寿。”

皇帝嗤然一笑:“你这话,可是哄不了朕啊!”

“皇上。”王德老泪纵横。

皇帝叹气,看着太子离开的背影,浑浊的眼中沉痛无力:“朕也想把这个位置给他,可不行啊!”

“若是海晏河清,他倒是能维持个三五十年,待子孙成长起来还有复昌之能,可如今天灾人害,祸事不断,怕他撑不了三五年!”

“皇上,有皇上在,我大炎必定国祚绵长。”王德强忍着哽咽。

皇帝长长吐气,努力的挺直偻身:“是,朕还是要撑着,一直撑到朕撑不动的那天为止。”

“皇上!”王德叩首在地长身不起。

皇帝垂首看着脚下这个一直陪伴在左右的大伴,皇帝知道若是他身死,大伴也会陪着他,他总不会孤寂。

“让他进京吧。”皇帝道。

王德颤颤抬头:“皇上说,江州谢?”

皇帝道:“京都四郊,是按照他折子上所呈安置,可下面的人手脚动一动,就是千差万别,并州城那个小地方都能容得下近十万百姓,京都之郊十六万百姓就已经捉襟见肘,他进京,总能少死一些百姓。”

“可京都之内谢氏独木难撑。”王德道。

皇帝望着窗外的烈日:“若是辅星,定然福运昌隆。”若不是,那就是听天由命。

“是!”

王德领命。

半个时辰之后,宫中有快马而出,直奔并州。

八百里加急,正是大炎最快的军情奏报所用。

三日后,快马赶到,送口谕谕命的兵士脸发白,嘴干裂,只剩半条命的出现在汉王跟前,汉王接过口谕谕命,神色复杂。

“本王令谢大人掌管阳门关政务,前几日运送粮草已经往阳门关去,想来此刻就快到了。”

****

阳门关,靠近并州城的二百里之外。

数十辆辎重如同长舌绵延而行,两侧各有三行兵士护卫,步兵在内,骑兵在外,首尾更还有数百骑兵游弋,前往十多里哨探不断。

兵甲粼粼,寒光铁衣。

唯有谢玉穿着红袍,坐在马背之上。

手袖里藏着手炉,手炉中放着冰块儿,淡淡的凉意沁入。

只是八重的官袍,汗水仍浸湿。

天越来越热,临近中午时,终于在林下阴影处休息。

民夫兵士都松缓了气,喝水的喝水,拾柴的拾柴,麾下各把总将军下令安营扎寨,即便是在并州境内,所防范之备全然不逊边塞阳门关外,因为在从并州城出的第一日,并州刺史谢玉谢大人就昭告全军。

“此行为护送军粮辎重,更是为援我阳门关将士,来日众位都会是马上取功劳的英勇之士,今日还请众位以边塞官兵为念严守军纪,我愿诸位可马上取功名,不想诸位因疏忽而未至疆场有所损伤,此念,为众将士,也是为众民夫百姓,毕竟到了阳门关,才有最后的半数银两拿。”

兵士民夫应诺之余也不由期盼早日到达阳门关。

民夫为银钱,兵士为功名。

按照谢玉早先吩咐下来的行程行路,早晨天亮启程,晚上日落方停,白日里只休息一次,且那一次就是两个时辰。

刚开始时有军中的老辎重官们以为不妥,说这般行军会耽误运送辎重粮草时日,按照军律,若是晚了,上下俱罚,军需官更可能会被斩首。

谢玉只道看看再说。

结果不到三天,军需官还有老辎重官们就不说话了。

虽说休息的时辰长,但正就在日头正烈时休息,再次启程时热气已经落下来,农夫军士们也休息足够,吃饱喝足,脚程竟是比他们想的还要快。

现在距离阳门关不过二百里,已经比早先他们运送辎重粮草时早了整整一日。

军需官还有老的辎重官员们看向那位红袍官员的眼中都是赞叹佩服。

人家身上的红袍就是正经来的,能治理一个州城,收拾一个辎重粮草运输还不是手到擒来?

谢玉靠在树下搭好的帐篷里面喝着绿豆汤,官袍收拾了正在外面晒着,头发也半梳伴笼的散落,随行官员上官云进来看到谢玉,瞳孔狠狠缩了下。

眉目轻扬,眼睑半垂,这些时日在外的辛苦不止没有晒黑,反而使得谢大人的脸越发的白透,妍唇若樱。

往日里看谢大人穿着官袍,整肃的颜色,只以为谢大人比旁人更俊秀几分也就是了,但当第一日看到谢大人不穿官袍,恣意之态,上官云就知道自己错了,别人穿官袍,更显俊逸,谢大人穿官袍却是掩去了平日风姿。

只是即便他第一次看到谢大人如此洒意时就已被震惊,偏偏而后每次看到谢大人如此随意都好似心如鼓擂。

即便氏族高门富户中淫乱不堪,坊间抑或还有谢大人的流言传语,但谢大人是上官,他也是饱读诗书,深知礼仪,此番又是在乱想些什么!

昨日他痛定思痛,告诫己身数次,不可妄言不可妄眼不可妄为,可结果却是让狗吃了!!

“可是有事?”谢大人问。

上官云忙敛去眼底跳动,垂眸坐到谢玉对面。

跟从在谢玉身侧的小玖端上一碗绿豆汤,青青绿绿的汤色最是尚好。

喝上一口,冰凉沁入。

“大人制冰之举,不知道每年里会救活多少人。”上官云轻叹。

谢玉道:“制冰之始只是为让百姓多一条路走,倒也没想这么多,权当是无心插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