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杨昭的话于谢玉几乎若醍醐灌顶。
她只想着要和姜晟同甘共苦,替男主儿承受一些不该承受的苦,可竟是忘了姜宏他凭什么!!
上次谢玉就是死在姜宏手里,这次又是几次三番的想要杀她,姜宏死的时候她没给一刀已经是给面子。
啧,竟是连这种仇她都能忘!?
简直不能忍!!
回转谢府的路上,谢玉锤了自己好几下。
智商被狗吃了。
待进到院内,谢玉正要更衣,小玖报说江涛来了。
大晚上的不睡觉,找她干嘛?
“请。”谢玉道。
江涛走进来,泛白的眼瞳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主公,明日可还往王府祭奠?”
江涛口中的“还”字语气颇重。
谢玉道:“不去了。”
江涛欣然,道:“甚好。”
谢玉看江涛蓦然放松的神情,额角跳了下。
“江先生以为我所行不妥?”谢玉问。
江涛道:“主公与四公子休戚相关,此次说是二公子设计在先,又是为飞戎人所害,然有心人仍会以四公子为靶,主公在并州城为四公子示弱,亦是可为,但即便死者为大,以主公之尊,及往日之情由,三日祭奠已是给足了皇族敬重。”
“江先生之前为何不说?”谢玉问。
江涛诧异:“主公不是已经决定不往了?”
谢玉:“……”
算他能说会道。
第四日,谢玉没有去王府,早早的去了刺史府。
刺史府忙得脚不沾地,上官云马否曹阳三人轮流在刺史府值班,保证十二个时辰不管什么时候刺史府都有人盯着公务。
“大人今儿来的早。”昨夜里值班的马否谄媚成自然,在谢玉身侧亦步亦趋的瞧着谢玉的神色,“大人没去王府?”
谢玉睇过去。
马否脸上谄笑旋即收敛:“下官以大人马首是瞻,今儿晚上虽说下官没什么事儿,可好不容易歇着,下官也不去了。”
前三日五次祭奠,只要马否不值班,谢玉总能看到,刺史府中除了她,就马否出现的次数最多。
“别耽误了前程。”谢玉道。
马否断然道:“大人就是下官的前程,自从跟着大人,下官手里头银钱多了不少不说,腰板也比之前更直了,回头下官就把大人今儿早早就来了的事儿告诉下面的人,也好让他们长长眉眼。”
谢玉不置可否。
随后也不知道马否说了什么,这一整日下来,刺史府的效率比起前几日似乎高了不少。
谢玉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晚上,意料中汉王府再次来唤人。
“公务繁忙,便不去了。”谢玉道。
汉王府人:“谢大人,王爷只是谦和而已,谢大人倒是受之坦然啊。”
哦,这是明知道汉王说了什么,还执意啊!
谢玉诧异:“为何不坦然?”
“王爷是上官,下官自当恭谨于心,如今并州事多,下官尽心竭力,自认不曾懈怠,哦,真说起来,倒是前几日每日早晚两个时辰耽误了些,好在没误了大事。”
也就是说之前没误大事,之后就不一定了。
汉王府人气的瞪眼,上前几步抬手就要指。
谢伍站到前面,目光寒阴的盯向汉王府人:“姜氏族门高大,我谢氏也不容犬吠。”
汉王府人心头一窒。
往日里头仗着汉王妃的之名盛气凌人惯了,竟是忘了这位可不同其他人。
“好,必定将谢大人这番话告知王妃。”汉王府人恨恨。
谢玉:“本官等着。”
她也不客气。
反正那人回去之后必定会添油加醋,她再客气也没用。
汉王府人回去了。
接下来几日也没有派人过来再唤她。
刺史府中的官员去往祭奠的也明显减少。
但别人挑不出什么,因为刺史府是真的忙。
第一批军粮点卯尽数足运。
军械随同军粮和前往增援的兵士们先后出发。
朝中也来了消息,不止是并州,如武州冬城,相州居关都发现了飞戎踪迹。由此可断,飞戎是真的想要挑起兵戈。
并州阳门关的消息更是如雪片,阳门关外的堡寨已经被飞戎尽数拔除,虽阳门关早已经下令堡寨兵士连同兵甲装备全都带回,但还有的兵士没来得及撤离飞戎骑兵就已经到了。阳门关附近的百姓也尽数的退往阳门关内,也还有的百姓躲进了深山。飞戎发起数次攻击,阳门关镇守钱槐吕塘也几次夜袭扰,彼此都有伤亡。飞戎军营中可见飞戎王子旗帜,正是大王子拉姆。
拉姆每日里都会在阵前砍杀大炎百姓,阳门关内军民强忍不出。拉姆得势不饶,每日砍杀都往阳门关靠近五十丈,在第七日时,四公子率兵及十六骑出城以兵士伤亡三十三人,十六骑也损失两人的代价救回九名百姓。
拉姆狂言四公子不顾阳门关安危,妇人之仁,四公子高呼我大炎兵士护的就是大炎子民,但有可能救出百姓子民,宁可牺身,当时阳门关气势如虹。
拉姆恼羞成怒,翌日率兵强攻阳门关,彼此损伤千人。
但看着战报所写,谢玉的眉眼弯成两道弦月。
男主的成长在她意料之外。
可又应该这么厉害。
要不然怎么人家是男主,不是别人呢。
战火才是淬炼的不二之选。
男主儿比之前更早接触到战火纷飞。
这样一来以后的剧情发展就会容易很多吧。
她要抱的大腿比她想的要粗!
可越是这样,是不是就越惹人注意?
谢玉眉眼间的笑意浅下,两道弦月也渐渐分明。
汉王二公子的七日祭奠过,启殡。
汉王汉王妃向前来的众人拱手施礼,汉王还好一些,汉王妃即便面上施着薄粉也难以掩盖这数日的痛心难熬,眼睛泛红,鬓角也仿若有了白发。
有司连续三次发出“噫兴”的叫声,以警醒死去二公子的神灵;又连喊三次“启殡”,告知死去二公子的神灵行将出发。
姜堰陪在汉王汉王妃身后,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眼中也带着疲惫,看似是这七日辛苦难抑,汉王妃握着姜堰的手,低低说着像是在劝姜堰回去,姜堰摇头,执意要送自己的嫡亲弟弟一程,汉王妃眼中滴落下泪水,更是紧握住姜堰的手。
白发人送黑发人,血脉亲情之故,又怎么能不难过伤痛。
只是这感慨刚不过浮上,就看到汉王妃往她这边看过来。
汉王妃目光阴毒,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洞来的寒意激的谢玉的鬓角发痛。
祭奠伊始汉王妃只是漠然冷寒,现在是恨不得把她抽筋剥皮。
谢玉微微垂眸。
此时她也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但最让她警醒的是姜堰。
汉王妃对她的狠意毫不遮掩。
姜堰却是对她漠然不理。
姜堰应该早就知道姜宏在阳门关外的手段,更甚至推动。
不然那夜君苑之内,不会说姜晟可能回不来。
这些时日她没见姜堰有什么举动。
汉王把此战军备交给姜堰,她又是全管并州内外,其中粮草军需她也是关注过,没有看到当中有什么猫腻。
所以应该是有对姜堰更重要的事情。
葬礼?
不,姜宏活着的时候对世子之位垂涎已久,姜堰心知肚明。
姜宏死了,姜堰说不定更高兴。
哈,不管姜宏姜晟哪个出事,姜堰都稳如泰山。
既然如此,对姜堰更为重要的是什么呢?
电光火闪间,谢玉想到刚才汉王妃盯着自己的目光。
对了,汉王妃。
汉王汉王妃青梅竹马,在汉王到达藩地之后,汉王妃又是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这番共患难之举即便汉王膝下男丁不盛,汉王仍是对汉王妃敬重,连汉王的书房,汉王妃也是随便进入。
汉王麾下八支十六骑,汉王妃手中就握有两支。
姜堰打的是汉王妃手中那两支十六骑的主意。
飞戎铁甲之上有飞戎锁子甲,飞戎锁子甲乃重甲,锁子相连,如一道城墙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大炎国朝有十六骑,十六骑比飞戎锁子甲毫不逊色,虽马匹骑兵之间没有锁子相连,但意指相投,集散随令,比飞戎锁子甲更为灵便,杀伤力也更强。
若是汉王妃把那两支十六骑给了姜堰,姜堰手中岂不是就有了三支十六骑?
原来汉王妃也把手中的十六骑给了姜堰,可现在提早了半年。
是了,如今姜晟在阳门关更易收拢军心,姜堰又不能往边塞镇边,姜堰和姜晟提早对上了。
谢玉盯向姜堰。
姜堰浑若未觉,谢玉目光不转,姜堰总算是感觉到了谢玉的注视。
姜堰勾唇,遂转过目光。
谢玉心下微沉。
她所料不错。
汉王府二公子风光大葬,汉王府中一片素白之下,辰宇馆中,王通前来看望因连接七日不眠不休累病了的世子姜堰。
“动手吧。”姜堰面上并无病疾之色,淡然冷声。
王通微顿:“可极有可能是辅星。”
“辅助本世子,才是辅星。”
姜堰眉目轻睇,脚底下玩着一只猎犬。
猎犬身形如细,四足无声,牙齿锋利若刀,面对姜堰乖巧的像是猫儿。
“就像是这只狗,听话才是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