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年但凡谨慎一些,你都不会受这么多委屈。是我对不起你!”
祁母拉着南栀的手,哭得几乎直不起身子。
她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
好几次都是睁着眼睛到天明。
她觉得自己当年的糊涂决定,真的彻底改变了祁淼和南栀的命运。
当时,如果她像丈夫说的那样,不去收养那个孩子,反而是长期资助她。
会不会祁淼就不会被所谓富家千金的名头诱惑到,冒名顶替了自己亲姐姐的功劳。
南栀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得那么苦。
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妇人,南栀却发现,自己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过了一晚时间以后,再提起这件事,她已经没了那份冲击。
看着祁母的愧疚,她似乎也没有什么波澜。
“您不必这么说。当年我救人的时候,也不是奔着过多么荣华富贵的日子去的。我们两个人之间,或许就是缺那么一点点缘分罢了。您不必觉得内疚,您也不欠我什么。”
她们两人之间,好似真的没有什么母女缘分。
祁淼的冒名顶替。
以及当年祁淼和奚晓雅联合撒下的那个谎言。
两道关堑横亘在她们成为母女的路上。
南栀心中很坦然。
祁家虽然好,但是她有自己的母亲。
虽然母亲去的很早,但她留给自己的精神财富,是陪伴自己能够走到如今的最强大的支撑。
她也不想和祁淼拥有同一个姓氏。
祁野听出了南栀的话外之意。
她提前拒绝了祁家想将她收为养女的补偿。
祁野的心中,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不知为何,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南栀不会接受。
的确,前几天家庭会议的时候,母亲就提出来,想要收养南栀为养女。
“一方面,是我的确于她有愧。让她成为祁家的女儿,我们也可以在物质上对她弥补一二。二来,她如今和宴珩在一起,宴家那位老爷子的性子,恐怕不能轻易松口让南栀嫁进去。有祁家养女这重身份,想来也能对她有些帮助。”
祁野当时就觉得,这不是个好提议。
迟来的就是迟来的。
再弥补,也没了当时的意义。
可祁母还是想试上一试。
果然。
祁母自然也明白了南栀的意思。
她的眼神中划过一丝伤怀,而后立刻点了点头。
“栀栀,你是个好孩子,先后救了伯母两次。你心善,救人不求回报是一回事,但是我不能知道了一切还什么都不表示。”
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祁晟。
祁晟立刻从一旁桌子上拿起了一份合同。
祁母将那份合同递给了南栀。
“栀栀,早些还不知道当年真相的时候,我和你祁伯父做主,将祁淼给分家出去了。那时候,虽然对她失望透顶,但念着这些年来的感情,也给了她一些傍身的东西。如今,伯母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就当做伯母送给你肚子里孩子的见面礼。”
那份合同上列的东西,除了不包括祁氏的分红,其他是只比祁淼的多,不比祁淼少。
虽然祁家有钱,但也不至于大方到这种程度。
只是,祁母说了,这份谢礼她自己出。
不能让南栀比祁淼拿到的少。
她当年带来的陪嫁里,光全世界各地的房产就十几处,还包括一些价值不可估量的珠宝及古董。
当时祁淼分家,分的是祁家的东西。
如今祁母给的这份合同里,大多都是她的东西。
南栀看着这份合同,眸中划过一丝讥讽。
如果祁淼知道,她大概会气疯了吧。
她费心在祁家扮演了这么久的好女儿,结果到最后被仓促分家踢了出去。
如今,她最提防的亲姐姐,依旧在十几年后,拿到了比她更多的东西。
祁淼,你看,你注定无法长久拥有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东西。
但是。
南栀并没有接过那份合同。
“伯母,我很感谢您的好意。但我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她不会接这份谢礼的。
尽管这份谢礼优渥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
但南栀知道,她如果收下了,很大程度上,祁家就会觉得不再那么亏欠自己了。
虽然如今祁母一副对祁淼失望透顶的样子。
但是,到底那么多年相处的感情在那里,祁母又是个心软的性子。
难保日后祁淼卖卖惨,祁母又会心软。
而如今,自己不收这份东西,便是插在了祁家和祁淼之间永远无法忽略的一根刺。
两次的救命之恩在这里,祁母只要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她就不会也不能原谅祁淼。
恩情,报完也就完了。
南栀就要留着这份恩情,让祁母永远无法心安理得接受祁淼。
南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她就是要让祁淼日子难过,就是要让她付出代价。
她一辈子,也别想再重新回到曾经祁家千金小姐的日子了。
祁母还想再劝,但祁父已经看出了南栀态度的坚决。
他揽住了妻子的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劝了。
祁母只能含着泪收起了那份合同。
那顿午饭,几人吃得格外沉默。
用餐完毕后,几人坐在客厅闲聊,祁母问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
“栀栀,当年你救我的经过,为什么祁淼她会那么清楚。”
清楚到,好像她就在现场一般。
南栀静静看向祁母,给了一个她或许此生都无法接受的答案。
“因为,我们两个人是一起看到了车祸发生。只不过,她不愿意去,而我去了。”
那时候,两个小孩子一起在孤儿院的天台上。
南栀刚刚为了自己的妹妹,和周悦打了一架。
南栀拿着自己昨天生日偷偷省下的那瓶的酸奶礼物,陪着那时候还叫南槿的祁淼一起在天台透气。
“快喝了吧,下去让别人看到,他们会跟你抢的。”
南栀把酸奶递给了祁淼。
祁淼立刻迫不及待撕开了包装喝了起来。
福利院的楼有六层高,通往最顶层天台的那个锁前些日子坏掉了,但是一直没人发现。
所以,南栀姐妹便把这里当成了秘密基地。
突然,南栀吃惊看向远方的道路。
“小槿,那里是不是有人出车祸了?!”
祁淼却头也没抬,专心喝着酸奶。
“可能是吧,不要管了,姐姐,死不死关我们什么事。”
可是南栀有些放心不下来。
她看那车子,撞得好像不轻。
父母死于车祸这件事,在她的心底一直是个坎儿。
所以见到同样的车祸场景,她还是不由地关注。
“我去看看。”
“你溜出福利院,会被打的。”
祁淼不理解南栀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可是,南栀摇了摇头。
“我只是去看看。”
说着,飞奔下了楼,偷溜出了福利院。
看向祁母眼神中的不可置信,南栀轻叹一声。
“我回来后,把当时的情况都跟她说过,所以她会对细节那么清楚。当时伯母你脸上身上全都是血,隔得时间也太久,所以之前见面,我居然没认出你就是当年那个人。”
对!
祁母这才发现了当年最大的不对劲。
她被从车里拖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
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一下那么熟稔认出自己,主动和自己攀谈起当年细节。
连最基本的认人的阶段都没有。
就好像,在进入那间屋子以前,祁淼已经组织好了一切语言。
果然,那么多的疑点,自己当年居然从来没发现。
祁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