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背后站着家族,林承之哪里肯挨着打还在这里与他费尽口舌。
“他敢”
听到龙案,景云行还是有些发怵的,可仍然不愿意就此认下,还是梗着脖子反驳。
“他敢不敢,你我又怎会知道”
一句话问的景云行也有些动摇,可是到嘴的鸭子就这般飞了,搁谁谁都不愿意。
“他背靠景宁宫,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景云行还是不愿意相信一个寄人篱下二十多年的废物会有胆量挑战他的威严。
“龙怒之下,景宁宫又何在”
林承之看着还在垂死挣扎的景云行,直接一言以蔽之,击破他最后的幻想。
最后一丝妄想都被击碎的景云行,瞬间爆扈,低头瞥见那送信小吏的瞬间,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你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将满腔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在了送信的小厮身上,若不是这小厮这般不机灵,让景云慎那厮看到了信件,他又怎么可能陷入这般两难得境地呢。
林承之话里的意思,他当然听得明白,这事谁也不敢赌,毕竟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对他来说这次阳城不过是开局之战,若就此止步于此,他的颜面往哪里放,他的后半生也会搭进去。
他便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收手了。
一开始因为折子的事被带过来时,景云行就冲这小吏发泄了一通怒火,早就伤痕累累的小吏,如今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更是血污混沌,辨不清生气。
然而,即便是如此,景云行仍觉得不能解气,直接喊来站在一旁的孙进。
“拖下去,解决了”
明明是那么简短的几个字,却轻易的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全程都有参与的孙进,看到景云行如此行事,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直到景云行让他将人拖下去解决时,才几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
他自然知道景云行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情绪上才有了瞬间的波动。
他一直都知道,这些高高在上的达官贵人们眼里,生命如同草芥,可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怎能不受震动。
他曾经不明原因就失去的那些,也是这样没得吗。
无影无踪,杳无音信。
虽然一瞬间的情绪在很快的时间内就被调整恢复,却还是被倚靠在桌边的林承之感觉到了。
林承之只是觉得稀奇。
他万万没料到跟着景云行的人里,还能有这般残存善心之人,有意思。
即便心下感慨,举止上却也无所动,毕竟那是景云行的人,也是景云行的事情。
而孙进在接收到命令之后,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探身将倒在血污中的人拖行离开。
徒留下一滩暗红色的血渍浸入了青石砖缝隙内,以及室内似有若无的一缕血腥味。
至于那血渍污垢交织之下,已然辨不清面容的人,生命还剩几息尚存,无人知道,也无人关心。
而被拖出去之后的命运,会是斩杀,还是黄土,亦或是草席一卷,无人知晓,也无人问津。
眼下林承之最在意的还是景云行的妥协。
他看得出景云行的妥协不过是不得已为之,但他并不在意,只要还有景云行会忌惮的人,只要他还愿意为此妥协。
到此为止,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但还是惦念着提醒了一句。
“以后便直接誊抄上奏,莫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说完便离开了,也不去管景云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事实上景云行确实是满腹的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若真被林承之报送到母妃那里,他也没有好果子吃,母妃虽然不会反对他做这些,可是对于风险的管控一向细致,像是这般被人看到的情况,定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林承之那边。
他并不忌惮淑妃的存在,林承之的威胁对他也丝毫不起作用,他真正担心在意的只是那个最坏的结果罢了。
何况他也不愿意让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林承之与他比较,这是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所有人都离开了。
景云行沮丧的坐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要为自己的锦绣之路添砖加瓦,他有什么错。
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为何景云瑾一出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那些,而他却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何其不公。
他为了那个位置所需要做的努力,甚至要比景云瑾多百倍千倍。
他清楚的知道,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得到的,这中间所需要的人马兵器,都需要大量的钱财去获取。
本以为这次阳城之行可以为梦想助力,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却没料到临门一脚居然败在了景云慎身上。
若早知如此,当初在禹京时就该极力反对景云慎的加入,就不该听信母妃的片面言辞而选择顺从。
只是木已成舟,如今悔也晚矣。
可叹,可恨。
如今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毕竟这阳城,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昏暗的灯光下,景云行的面容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被烛火映照着。
被夜风惊扰的烛火,打着晃儿的绽放,衬着景云行的身姿在墙壁上越发诡谲起来。
孙进独自一人去办了景云行交代的事情,又一人独身自黑夜中走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景云行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多问什么。
只是当晚,景云行屋里的烛火亮了一夜,他和孙进两人彻夜未眠。
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或许烛台也知道。
蜡痕的长度不足以丈量人性的丑陋,也挡不住深渊的吞噬。
却仍然想与日月争辉,争一个天朗气清。
景云慎将给景云瑾写的信送出后就立刻投入工作,怎么都不会想到那小吏在同他告辞后,竟会恰巧碰见林承之。
而林承之翻动奏折的无心之举却引的小吏多嘴说起了之前的事情,这才让林承之起了疑心。
直接将人带去景云行那里,审问了一番。
事实清晰明确,可这也意外引起了这场闹剧。
一个为了稳妥,一个为了野心,相抗相争,造就一夜的纷乱。
最终都败给了未知的风险。
远在禹京的景云瑾不会知道,他提前所做的那些周密的安排,也因着这一晚的纷乱而无疾而终。
不过若是知道因着这样的缘故而让那些陷入困苦的人能有得以喘息的机会,想必景云瑾也会庆幸眼前的这一切吧。
也许吧。
只是反复的局面,注定局中人不该看的清楚明白。
而看的明白的人,也从不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