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春林敷衍地应付着牛德发。
牛德发不仅没有注意到,反而滔滔不绝的跟冯春林讲着红旗大队的收割机是个多么伟大的发明,如果他们农机厂能拿到这项发明的使用权,一定将重新走上人生巅峰。
牛德发跟冯春林铺垫了这么多,就是指望着冯春林能给他出个主意。
在他看来,冯春林多少是个读书人,或许有些新点子。
冯春林回想着下午艾老对他的教导,来到这里时内心所有的忐忑都化为一缕温柔的微风,在心灵的深处轻轻荡漾,如同一湾宁静的湖水,倒映着昔日的静好。
“老冯,老冯,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冯春林回过神来,轻描淡写的一笑。
“牛主任,与人相处最忌隐瞒,你都无法敞开自己的心扉,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对你诚相待呢?”
冯春林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离开了。
牛德发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
“杨同志,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牛德发下午借了杨家的自行车去了一趟县城,回来后一贯爽朗爱笑的他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与慎重。
他对杨小妹讲了农机厂现在的困境,包括此次前来红旗大队的目的,全部都直言不讳地告诉了杨小妹,没有丝毫隐瞒。
说完后,牛德发目光恳切地盯着杨小妹,“杨同志,我们农机厂愿意以最大的诚意来请求您将这份设计图交给我们。”
“这件事情不光关乎我老牛一个人的饭碗,它更是我们农机厂千万家庭的生计。我这人说话不好听,也许您会觉得我说这话可能是一种绑架,但我们农机厂现在真的到了生死实况存亡的时刻,一刻也耽误不得了。”
说到这里,牛德发向杨小妹鞠了一躬,久久不起。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洒落在地上,凝结成了一小滩。
牛德发不是想要做戏获取杨小妹的同情,而是身为一个在农机厂工作了快半辈子的老人,眼睁睁的看着农机厂走向毁灭,这比杀了牛德发还让他难受。
杨小妹也向牛德发鞠了一躬,这一躬不是因为惶恐,只是表达她最真切的敬意。
“牛叔,您起来吧。您的条件我答应了,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牛德发激动地抬起头来,“有什么要求杨同志尽管提,只要我老牛和农机厂能够办到的,就绝对义不容辞。”
杨小妹莞尔一笑,“我希望今后农机厂生产出来的收割机能以成本价出售给向阳县。”
牛德发想也没想的就点头应下了,他下午与蔡厂长沟通过,给杨小妹争取了蔡厂长职责范围内最大的权利。
尽管蔡厂长心中仍有疑虑,但他现在在京城那边的形势实在是刻不容缓。
在蔡厂长连日的围堵下,部里的领导同意再多给他三个月的时间,若是时间一到,农机厂的订单还没有任何起色,天王老子的面子来了都不好使。
在这种情况下,蔡厂长只得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牛德发这边。
却没有想到,这将是他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而这也成为牛德发晚年与所有人吹嘘时的最大资本。
现在的牛德发还不知道他的这一决定将彻底改变农机厂未来的发展,他还在不住地向杨小妹道谢。
“谢谢杨同志,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农机厂全体上下几千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您太客气啦!”杨小妹笑着回应。
决定定了下来后,一切进展的非常迅速,三天后,杨小妹将带着设计图和牛德发、冯春林二人一起奔赴北京。
“天啦,小妹竟然要去京城啦。”祝幼翠惊喜地在家里嚷嚷着,这声音一下子让隔壁的刘大娘捕捉到了。
什么?小妹要去京城啦?
刘大娘一个激动,迅速地翻起了身,来到屋外将耳朵贴在墙上,不甘心地聆听着隔壁传来的微弱声音。
祝幼翠欣喜地仿佛自己要去北京一样,都已经开始要张罗起来给杨小妹路上带些什么。
杨小妹看着这样激动的大嫂,还有些恍惚。
自己刚刚穿来的那阵儿,家里为一碗红糖鸡蛋水的归属都能搞出一出宫斗剧。
但是现在大嫂眼睛却眨也不眨地把家底儿都给她掏了出来。
杨小妹难得的有些鼻子发酸。
她抽了抽鼻子,看着一屋围着她笑的家人,突然开口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带咱们全家都去京城玩。”
没人将她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心里却都很高兴杨小妹真的长大了,也开始学会了体贴家人。
看着大家明显敷衍的样子,杨小妹没再开口说什么。
将来总有一天要拿行动证明给他们看,我杨清岚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女人。
杨小妹也跟谢星洲说了这件事。
谢星洲很为杨小妹能够站到更大的舞台而高兴,但心里同时涌上一股强烈的急迫感。
还有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他要摆平一切。
多一天,谢星洲都等不了了。
“光耀,告诉年叔,行动开始吧。”
谢星洲在黑暗中抬起脸庞,目光深邃地穿透周围的幽暗。
汪光耀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心中焦灼与期待交织,等待迎来最终的胜利。
同一时刻,严子晋在年浩初家短暂停留了一段时间。
二人言语中的试探与交锋已经开展了好几个回合。
严子晋问得不动声色,年浩初回答得也滴水不漏。
两只多年的老狐狸借喝茶的动作一致地掩住了脸上的神情。
喝完茶后,严子晋告辞离去。
年浩初要出门相送,严子晋很客气的推拒着,他就也没有强求。
等到严子晋离开了院子,年浩初的表情立马拉下。
而严子晋的表情也是少见的凝重。
夜幕降临,有人在梦的国度遨游,而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也在黑夜里悄然展开,等待着揭晓的一刻。
严子晋一路跟踪年浩初来到了一处宅子。
这里的路越走越熟悉,严子晋在后方看着年浩初轻车熟路的样子。
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捉摸不定。
“吱呀。”
宅子的大门被人从内打开,有人将年浩初迎了进去。
严子晋眼眸黑沉地看着二人熟稔的动作,眼底透露出深沉的警觉。
而年浩初一边随着尹鹏赋走进了徐家老宅,一边仿佛没有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氛围,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