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
“呜呜呜…母后,您救救儿臣,儿臣不想去和亲…”
永淳公主跪在正殿地砖上哭的梨花带雨声嘶力竭,她自寅时末开宫门起就入了宫,哭到现在委实受了罪,可永淳只要一想到和亲,便也觉得现在的苦不值得一提。
张皇后没心情梳妆,素白着脸止不住的头疼,恨铁不成钢道:“本宫自幼时就晓得自己日后的路该如何走,一步步从未出错,怎么偏生你就这么没脑子!”
“当初不舍你及笄后就出嫁,略留了两年,千挑万选的给你找了张家的儿郎,想着你嫁回去知根知底,谁敢不护着你,可你倒好一头栽进文人窝里,强扭着嫁了个不情愿的探花,到最后不过四年你二人就分道扬镳!”
“本朝是允许女子二嫁,可你看看你二嫁的姻缘又是什么和美的?”提起女儿的婚事,便是张皇后都有些累,这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在婚嫁一途上栽了呢?
永淳公主闻言委屈大了,她来着是求母后救命的,不是听指责的:“母后,您与父皇以往对女儿的婚事说的已经够重了,女儿现下已后悔了,您就别提这一遭了,还是先救救女儿吧,女儿要怎么做,才能让父皇拒了这件婚事啊!”
“拒?”张皇后冷笑一声:“你父皇倒是想拒,但连本宫这个深宫妇人都知道和亲一事能给大燕带来多少好处,那些个看不惯你行事作风的御史官员会不知道?”
“你寡居在公主府这些年,打着选夫婿的名号,霍霍了多少读书人才子,自己有没有算过?那些人是没官职,可他们亦有师门老师,盘根错节下谁能忘得了你这个桀骜的嫡公主?!”
“他们没有由头便罢了,如今有了谁能忍得住,于公,公主受万民供养,和亲回馈天下理所应当,于私,你留在京城一直不收手,治又治不了你,倒还不如送你去别国做皇后!”
“不要!!”永淳公主哀嚎出声,如花似玉的脸上一阵扭曲:“那宗帝年岁一大把,后宫妃子多如牛毛,皇子公主十几个,女儿嫁过去如何得了,怕是余生就再无指望了啊!”
“你在京城里整日找男宠就是指望吗?”张皇后反讽:“宗帝年岁大又如何,他没有元后,唯一娶的妻子还未登基就没了,大萧有规矩,若无子便不能被追封,你一个三嫁的公主一过去就是原配嫡后,一旦诞下皇子,有大燕做后盾,何愁当不来太后!”
永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望着上首生母冷漠的脸,一股凄凉之意蓦然缠绕在心间。
“母后您这是要放弃儿臣吗?”永淳害怕的问。
张皇后并不回话,永淳身子一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抽走般无力:“连您都不要女儿了,既如此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与其嫁到大萧受苦,还不如现下就去了…”
永淳公主眼含绝望,口中喃喃自语,往日精心养护的玉手摩挲着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就要往脖颈上刺。
“公主,您这是何苦,您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娘娘怎么会不疼您,自昨日求亲国书到时,娘娘就已经再为您想法子了,昨晚更是一夜未睡。”雪云看准机会,上前夺过永淳手中的金簪,扶着她起身安坐在软凳上,继续道:“皇后娘娘今日这番话也并非是苛责公主,而是爱之深责之切,盼望着公主能记住这次教训,日后要记着行事稳妥。”
“真的吗?”永淳有些恍惚。
张皇后见此,也不再冷着脸了,轻叹一口气,起身走到永淳公主身前,俯身抱住了她:“我的孩子,你是母后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后如何能不疼你。”
“你放心,法子母后已经在想了,绝不会让你和亲去的。”
……
……
永淳公主入宫小住所为何事,满宫皆知,郑丝萝哄睡了孩子,吩咐丽珠照看,就移步外殿书房,三江已经在候着。
“娘娘,这是府里传来的信。”
郑丝萝接过来,一目三行的看罢,不由得笑出声:“大公主这些年行事作风桀骜不驯,终是落得个千夫所指的下场,如今满京城怕是除了陛下与皇后,没人会盼着她留在大燕,皇后想的倒是好,趁着和亲一事还未尘埃落定,先一步给大公主找个未婚夫,可细数京城有名有姓的儿郎,谁还愿意娶大公主,这不,连自己娘家承恩公府都不接她的帖子。”
三江:“娘娘,恕奴才愚见,皇后这怕是在垂死挣扎,想来也就她一人觉着大公主还是那么尊贵无双,在朝臣们看来,用一个只知道祸害人的公主换天下太平,这交易不知道有多好。”
“是啊,多好的交易,本宫若是不促成,岂非造孽。”郑丝萝眯起眼,唇边勾勒出一抹冷笑,四年前她还未复起,大公主在机缘巧合下见到了英珏与岩峰(女主的侄子与侄女婿),居然色心大起,妄想与二人来一场露水情缘。
还大言不惭道:“你们的姑姑不过是一介无宠妃嫔,而本公主乃嫡出,她见了本公主也得礼让三分,而本公主能看上你们兄婿俩,是你们的福气!”
那时候为了大局,郑家多番忍让,甚至躲到了外地为官这才使大公主鞭长莫及。
细想英钰与岩峰还算有些家世,大公主就敢这般冒犯,其余那些个寒门学子更不必说,折辱便罢了,若真硬气不从,家破人散不是没有。
“悄悄传话出去,皇后不欲嫁女,但和亲一事势在必行。”郑丝萝吩咐道。
在宫里斗了这么些年,皇后的心思她还是能猜到几分,皇后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和亲,那便只能选别的女子。
宫内五公主早已出嫁,其余的九公主十二公主还是稚龄,而宫外能与永淳公主相提并论的女子,那就只有宗室郡主了,到时候认个亲再加封一下位分,郡主变公主,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可郑丝萝才不会让她如愿以偿,这等祸害还是趁早离开吧。
三江:“是,娘娘。”
……
郑丝萝猜的没错,和亲公主从宗室中选并非没有先例,张皇后确是想这么做,可这次因为有郑丝萝暗中的推波助澜,宗室有适龄的人家,都提前得了消息。
称病的,出京修养的,探亲访友的不再少数,和亲虽能给自家带来好处,可无非是多些钱财和虚名,衍庆帝的亲兄弟在他登基时杀的就剩一个宫婢之子的大皇子,被加封了静王后,多年也是身子孱弱,只得一独子。
其余的宗亲论亲近都算是跟他隔了些辈,本朝除了皇帝一脉掌实权,旁支皆是富贵闲人,无论再有能力,能得到的除了钱财便是珍宝。
钱这东西哪家的宗亲会缺,衍庆帝不给权利,朝中不少官员正死咬着永淳公主和亲一事。
他们要真随了皇后的愿,把女儿给送了出去,过后衍庆帝给点钱财打发了事,官员们希望落空,恨也恨不得衍庆帝头上,他们就得承受怒火,划不来!
选人没选到,消息还走漏了,张皇后宫里两天内就换了好些个物件。
永淳公主都快疯了,事情拖一天就越难办一天,衍庆帝是天子,真到最后一步,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永淳公主一定是那个被放弃的。
到此刻,永淳公主这才知晓后悔二字是如何写。
大萧使团在京城只停留两月,其中自然包括了迎亲送嫁的时间,如今使团入京已有十天,衍庆帝再为难,时势逼人,圣旨就这两天就得下。
张皇后选不出合适的宗亲女子,众人便默认了永淳公主和亲一事已成定局。
今日请安时,训贵人居然当众送了一尊送子观音给皇后,直言是给永淳公主添妆,皇后气的脸都黑了。
“训贵人的东西有些早了,公主性子顽劣,还得在本宫身边多教养两年,成亲一事就不着急了。”张皇后冷着脸。
训贵人闻言绣帕捂嘴偷笑:“臣妾知道娘娘您舍不得女儿,只是女子姻缘多重要,您可莫要为了一己私欲而还得公主殿下痛失大好姻缘啊,想来咱们大燕也只有大公主这位尊贵无双的嫡公主才配的上,大萧元后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