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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听云想错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只会越变越糟。

就比如现在。

解救质子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圈套,他们没有仔细考虑为何自己能轻易得到两位少主经过的消息,那是楚霄为了引出三花庭的人,特意散布出去的。

三花庭反抗得太凶,哪怕楚霄已经霸占雁城,虎视眈眈地盯着边境了,居然也没让徐宗主得到警告,反而与杨庆联手,四处针对楚霄。

杨庆这个人,自是一方枭雄,楚霄就先除了三花庭,看他还能否逆风翻盘。

如今他顺利地拿下以陆子陵为首的三花庭门生,但万万没有想到,还能收获几个昆仑虚的幸存弟子。

当真意外之喜。

几月不见楚霄,他的模样已经大变,彻彻底底成为一个令人谈之变色的暴君,先是笑眯眯地与众人打招呼,又杀人诛心,向他们展示自己身上的龙纹。

这对昆仑虚弟子意味着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楚霄要做人间的王,龙兽就是他统治的象征,所以,昆仑虚怎敢越俎代庖,他踏平昆仑虚,只因为不想在另外的地方看见那条龙。

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让无数人为之丧命,沈年和苏淮怒不可遏,每一句都是咆哮而出,那眼中的决绝与愤怒,已经下定决心要和楚霄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不可能。

楚霄缓缓蹲下来,因为他们只配跪着。

“还不明白吗?现在的局势便注定我楚云深将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你们——”

楚霄起身,嘴角微微上扬,却不再说接下来的话。

由他带来的威胁与压迫,一切生灵都被闷死在这里,又何谈什么拼命呢?

没有选择了。

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几个想要抬头看看同伴的人,在与他对上目光后,只能默默地低下脑袋。

空气好像凝固了,如同跌落在冰冷的河中,完全失了念想,只剩一种毫无选择的悲伤感。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楚霄就是那只来自修罗地狱的恶鬼,他提刀,行走在众人眼前,谁都不知道他会杀谁,又会杀多少人。

这样的等待无疑是折磨人心的。

暗沉沉的天空让人产生恐惧,楚霄落在眼底的身影也像噩梦般阴森,只求着他不要走到自己面前。这时候的山野已经十分寂静了,连一丝风都没有,有种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哦?这里还有个孩子。”楚霄突然止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刀尖缓缓指向了跪在地上的小一。

姜听云慌乱护住小一,只有他自己知道,当那把刀对准这边时,他颤抖得有多厉害。

小一害怕地缩在他怀里,直到锐利的刀刃划过肌肤,除了心脏快要跳出来,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众人只看着,心情已经降到了谷底。

楚霄第一个要杀的,会是那孩子吗?

姜听云的手心全是汗,当他与楚霄对视的那一眼,浑身血液几乎要在这一刻凝滞,所以很难再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他甚至都没法开口。

万幸银刀真的从小一身上移开,却在他脸上反复游走。这场面,静得呼吸可闻。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不光是姜听云在等待楚霄要杀自己还是小一,其余人也终于忍受不住这般折磨,但很快,又纷纷被楚霄压倒。

他的目光和刀都从姜听云身上移开,对准了刚才骂得最凶的人。

陆子陵他不杀,这可是他用来威胁徐宗主的人质,若不是今天的圈套套中了其他人,楚霄才不会浪费时间。

因为一下就收获了这么多惊喜,其实楚霄现在心情不错。

他指了指陆子陵身后的马车,“你要救的人,都在后面,这些人可不是。”

圈套是真,但车上的人也不假,晏负和裴茗确实在这里,他们都能看见外面的场景,目睹楚霄是如何将这些人踩在脚下的。

陆子陵恨恨地瞪着楚霄,他被督察官压在地上,只能喘着粗气质问:“所以呢?你准备杀一个孩子?”

楚霄没有回答,也不在乎那几个昆仑虚弟子如何叫嚣,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逞一时嘴上之快,他并不恼怒。

是啊,楚霄能够轻易决定场上人的性命,何必跟着他们的情绪走。

这只会让他更加兴奋。

猎人一贯喜欢活蹦乱跳的猎物。

若是死气沉沉的,真是没劲。

楚霄太会戳人痛处,见苏淮双手被缚,他故意向他炫耀:“温从云不愧是一代宗师,由她领头,渝州一下就沦陷了。”

“你很想她吧?如果你现在去锦华峰,还能再见她一面呢。”

苏淮听到此处,就像一头被愤怒侵蚀的野兽,呼吸急促又沉重,他挣脱着想要站起来,几乎是咆哮而出:“我杀了你!”

楚霄浅浅笑着,转过身后,便也不管苏淮是如何被人踹倒的。他走到沈年面前,突然发现想说的话都一样,不用他提醒,沈年自己就会想着灭门之仇,有点无趣。

到头来,还是得狠狠跪在地上。

但是对于秦一歌,楚霄暂时没能想到有什么可说的。这个人一直不开口,因为知道叫嚣的后果。

他有妻儿,他还要回家守着姜莛颜。

可现在他们能不能走都不一定了。

他看了看楚霄手上的刀,若是在此刻发生冲突,会怎么样呢?

他想要活着,姜莛颜和秦枝都在家里等着自己。

幸好楚霄只在他身前停留了片刻,估计是瞧他太安静,直接走到下一个去了。

比起那些人,楚霄最想叙旧的还是谢长期。

谢长期从他把刀对准姜听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方寸大乱了。

“放开我!楚云深——”

谢长期的挣扎掀起一层灰,又和那些灰一样,狼狈地落下。他眼睁睁看着楚霄朝自己走来,却什么动作都不能有,甚至是跪在地上,被人看好戏一般对待。半年了,他终于和这位同门见上了面,可是,他恨不得手刃楚霄!

“好久不见。”

“去你妈的好久不见!”谢长期破口大骂,“你毁我宗门,宛城谢氏因你背上千古骂名,我岂能容忍谢家儿女死得不明不白,还要被泼一身的脏水?除非你现在就打断我的手脚,否则,我定会杀上锦华峰取你狗命!”

楚霄听完,只淡淡地评价:“不愧是谢小公子。”

不愧是他,还和以前一样蠢。

既然都这么蠢了,那楚霄更没有理由与他们置气,看来想要叙旧已是不可能,谢长期看他的眼神,仿佛生了一团火。

但听得多了,还是会烦的,楚霄有个办法让他们闭嘴。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造反,我肯定不能让你们离开。”

他起身后,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衣摆,目光巡视了一圈,面对这些受制于人的猎物,接着话道:“总共十二个人,但我只杀其中一个,这样才能把今天的事传出去。”

所以该选谁呢?

他说,点到谁,就杀谁。

并未让他们全军覆没,可如此残忍的等待,似乎效果更好。

确实。

因为谁都不知道,这把刀最后会在谁的脑袋上停留。

督察官们开始起哄,那十二个人的生死又与他们何干,无论是几个昆仑虚弟子,还是陆子陵带来的人,全部排成一行跪着,等待身后的刽子手行刑。

这样的场面无疑是血腥的、暴力的,是一种毫无人性可言的恶毒仪式,从那十二个人的悲惨命运中,和谋杀的死亡中获得快感,也是楚霄作为权利最高者的象征。

他杀一个人,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天渐渐黑了下来,凄凄凉风惊动众人的心魄,而身后就是楚霄的声音。他在念一段家喻户晓的“点兵点将”,供孩童玩乐的顺口溜竟成了审判他们的方式,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睁眼,只能听着那刀尖划过土壤的沙沙声,混着一股晦涩的泥土腥气,钻入了众人鼻尖。

小一在抽泣,因为楚霄的声音由远及近,这一次,是走到自己和姜听云身后了。

楚霄点了又点,他很享受这段掌握生死的过程,能够清楚地看见他们恐惧的表情,如惊弓之鸟般,他不过是随便恐吓一下,便让底下的人颤抖不已。

“点到了。”他说完,挥刀的动作更快。

陆子陵沉痛地闭上眼睛,他听着身旁的人轰然倒地,那喷射而出的鲜血滋了他满身,仿佛隔了许久,同僚的脑袋才堪堪停止滚动。

这血很是滚烫,但他的心凉透了。

周围全是笑声,裴茗亲眼所见,跪在中间的人和他们是两个世界,原来人间竟有如此残暴的恶魔。她迅速放下车帘,实在平息不了内心的惊骇,双唇翕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血……血喷得好高。”

不止是血,那颗人头也滚得很远。

当裴茗的思绪回笼,她捂着嘴作呕。

她远离行刑场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那剩余的十一个人,刚才的画面该有多震撼。

楚霄轻笑一声,却不急着擦干刀上的血,只凝眸瞧向死去的幸运者,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佳作。

众人还惶骇于楚霄的点将中,他确实说到做到,点到谁就杀谁。

但他也撒谎了。

“我们陆宗师带来的人应该是死士吧,只杀他多没意思。”

噗嗤——

不让人有任何反应的机会,楚霄的下一刀,直接给了秦一歌。

就在姜听云的旁边,就在他以为死的是自己的时候,刀尖捅穿了秦一歌的胸膛。

心脏的位置,灵核的位置。

他分明没有说过一句话,可是,楚霄的刀还是对准了他。

最后到头来,他想说话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