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招书屋来了清安这个小朋友,砚九便想摆烂偷懒。
再者说,今晚他心中那片静湖像是被疾风吹皱,久久难以平静。
但是砚九却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喜欢这种有血有肉的感觉。
他忽然想爬到山顶,去看看日出。
毛衣外面套了一件呢子大衣,砚九深夜只身出门,只留清安在香招书屋心惊胆战。
晏阳周边有一座野山,山路荆棘,孤魂野鬼也多了些。
那山好在不高,没人看管,晚上也能爬,很是迎合砚九的需求。
他刚爬到半山腰,忽然电话铃响起。
彼时凌晨三点,给他打电话的竟然是尚京,这比深夜鬼来电好不了多少。
伴着呼啸的山风,砚九轻跃的声音传到了尚京的耳朵中:“老板,太阳还没升起来呢,周扒皮都不会这个时间给人打电话。”
昨晚,尚京整夜失眠,特别是南禾睡前还找他投诉砚九。
尚京不好过,便也不想让罪魁祸首砚九好过,他冷声道:
“过来写检讨,你昨晚被南禾投诉了。”
砚九心情不错,他不以为然道:“那个白痴,你理他干嘛?”
尚京:“……”砚九这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听着电话里阵阵风声,尚京话锋一转,他询问道:“大晚上的,你在哪里?”
砚九环顾四周,山顶隐约可见:“爬山,想看日出。”
静默片刻,尚京以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惊悚的话:
“地址发来,我去山里晨跑,顺便也看个日出。”
若是平常,砚九肯定会婉然拒绝,可今天他想找一个人分享喜悦。
关键是,回去时他可以蹭一下尚京的车,他可不想顶着寒风,走到公交站牌。
爬山已经够违背他懒散的原则了。
……
尚京是在山顶看到砚九的。
破晓之前,世界至昏至暗。
砚九双手环抱自己,静默的站在那里。
山顶只有他一人的影子,在破晓之前显得模糊不清。
风吹动砚九发丝、大衣的衣摆,显得他整个清瘦漠然,尚京不由多看了一会。
砚九站在黑压压的天地之中,让尚京有种错觉,砚九不应该属于浮华的人世间。
也就在这时,砚九似乎听到声响。
他回过头来,唇角扬起轻松愉悦的笑意。
曙光乍破,晨光淡淡的描摹砚九眉眼。
砚九站在光中朝着尚京招手:“这边……”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尚京心里感受到了震撼。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双手抄兜,不疾不徐的走到砚九身边,他与砚九并肩而立。
两人都没有说话,于一片静默之中看了一场盛大的日出。
良久后,尚京忽然侧头去看砚九:“你心情不错?”
砚九的目光依旧追着太阳:
“是不错,这辈子第一次看日出。”
日出,砚九将其视为起点,他心底也在期盼着,他能够从此时此刻开始,开始去爱这个世界……
吹了一夜山风,下山时,砚九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
反观尚京,风衣的扣子是解开的。
砚九不由疑惑:“尚总,你不冷吗?”
尚京回头看了砚九一眼:“你冷?”
砚九毫不羞愧道:“冷。”
少倾,意料之外,砚九获得尚京的风衣一件,并获得尚京“矫情”的评价。
走到半山腰时,二人遇到一个破败的寺庙。
砚九叫住尚京:“尚总,等我一下。”
尚京挑了挑眉梢:“怎么,你有想求的东西?”
砚九已经走向寺庙:“世人这么多的欲望,当然我也有。”
然而进入庙中,砚九没拜也没叩,只是直身而立,与宝座上的佛祖对视。
一旁尚京抱臂靠在柱子上,调侃砚九:
“你这心也不诚,求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砚九却一脸郑重:“求的很重要的事,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想去做的事。
只是我师傅说,作恶多端,哪怕万丈高香也求不来心中所想。
持身正大,见到佛祖不拜也不碍事。”
尚京忽然笑出声来:“看来你平常没少做好事,见到佛祖竟然这么自信。”
砚九也笑了:“至少没做过什么坏事。”
……
砚九与尚京下山时,晏阳这座城市已经从夜晚醒来。
早餐的香气唤醒新的一天,车流渐渐熙攘。
虽然已经隆冬,但是砚九却感受到热闹。
他手肘靠着车窗边沿,单手托腮,一点点打量着晏阳,好似第一次对晏阳充满好奇。
尚京余光看着砚九,不由问道:“你今天好像很不一样。”
砚九语气平和:“可能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不一样,也有可能又恢复如初。”
但现在这个时刻,砚九确实是想换个活法的。
他之后要慢慢收集妈妈的魂魄,魂魄都存在随身带着的红玉里。
砚九不敢像以往那样活,妈妈如果能够感知到的话,会伤心的吧。
车子驶过一栋栋建筑,砚九忽然看到一家花店:
“尚总,路边停下车。”
尚京面无表情的吐槽:“事可真多。”但是随即刹车声响,他还是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少顷,砚九拿着两束花回到了车上,一小束红玫瑰,一束洋甘菊。
砚九将红玫瑰送给尚京,并真挚感谢:“谢谢你陪我看日出。”
尚京看着砚九,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一束简简单单的红玫瑰,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之前那些他不愿承认的情愫,此时已经无法回避。
那情愫似空气,弥漫在四面八方,让自己避无可避,尚京只得正视自己的内心:他喜欢砚九。
尚京声音低沉,他询问砚九:“你知道红玫瑰什么意思吗?”
砚九淡淡瞟了一眼红玫瑰:“知道,送姑娘的。
但是尚总,理解万岁,花店老板说今天红玫瑰特价。”
尚京嗤笑一声,还是将红玫瑰收了下。
……
与此同时,香招书屋。
顾七舟正在和清安正吃着刚买回的帕尼尼。
顾七舟一脸温和:“清安,你小师叔就这样把你丢下了?”
清安弱弱道:“也不算丢下了,是小师叔出门了。”
顾七舟摇了摇头,感叹道:
“师父这些师兄弟中,做人这方面,都不大成。”
清安不解的看向顾七舟:“可是师父,可大家都说你是正道表率。”
顾七舟微微一笑:“只有你师傅我人品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