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里面一位白发须胡的老住持端坐在矮桌的一旁,闭着眼睛静静打坐,眉目间似乎有一股平静宁和的气息,彷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一般,令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就跟威严的佛像一般。
听到脚步声,老沙弥慢慢掀起沉重的眼皮,起身望向来者,目光触及房门外长身玉立的少年郎的时候,双手合十,用着出家人稳重佛性的语气缓缓说道:“傅施主,此番前来,老衲定会解你心中疑惑。”
傅斯冽看着较他记忆中年老了几分的住持,默了一小会才开口称赞道:“住持多年前所料,幼时我曾心存不解,如今看来……”想着一个月前遇到的小姑娘,傅斯冽忍不住笑起来。
小沙弥见住持起身,就默默退至少年的身后,踱步往外走。
住持笑笑不语,只是请来者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傅斯冽前面才继续开口道:“此番看来,施主已经是见到命定之人了。”
傅斯冽点点头,心中想起多年前住持的占卜之语“命定之人,于您及冠之前出现。如今尚不知男女,于您有何用。”
那时他的祖父尚且在世,便是年过花甲之年的祖父带着年幼的他千里奔赴这座百年古寺,请名满天下的圆机大师亲自为他卜了一卦。
“施主此番前来,已经遇见了,不如告知老衲此命定之人是男是女。”圆机大师调笑道。
傅斯冽反问道:“大师提前没有算过吗?”
看着少年郎满眼的打趣之意,圆机大师心中一松,看来所遇的命定之人甚是合他的心意。
“傅施主,老衲开始解惑了,开始吧。”圆机大师看着眼前人,一脸亲切地说道。
眼前人是这天下命定之主,命定之主的命定之人。
傅斯冽深思后问道:“她于我何用?”
这是当初圆机未能算出来的一个重要的地方,如今命定之人终于出现,这个疑惑也该解决了。
圆机大师不回答,反而问道:“施主认为呢?”
“予我情爱,给我一个合适的正妻人选。”傅斯冽径直说道,没有一丝的犹豫。
“……施主只是说了其一,其二还没说了。”圆机大师看着眼前的人沉沉地说道。
傅斯冽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其二是好的还是……”
一时间看着对面人的反应,圆机大师心中不忍,也如他开口般沉默了半晌。
随后带着不忍和佛性的智语才在这禅室中响起:“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老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沉思的人,继续说道:“前四苦,俗世中人人都不可避免,贵为帝王者亦是如此。”
话说到如此地步,傅斯冽渐渐从这话中明白了那个小姑娘在自己人生中所扮演的角色。可是天命不可逆吗?
他不信,也不愿信。
“可是后三苦,却不是人人皆历,而她恰恰是你的三苦。不过是上天有德,考验你这个人间帝王一场。”
这话已经是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她的出现、她的存在不过是上天安排给你的一场劫难罢了。
傅斯冽久久不语,最后是圆机大师心生不忍,问道:“傅施主,您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冷清的声音在禅室中响起:“大师,她能留在我身边多久?”
少年郎的神色平静,内心却翻涌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愫。
不舍?
难过?
亦或是不忿?
圆机大师摇摇头:“时机到了,这命定之人完成她的任务自当离去。”
“那会是多久?”傅斯冽不死心的问道,誓要一个准确的时间。
圆机大师心生不忍,可是他也算不出来,“施主,老衲却是无法算出。”
傅斯冽抬起头来,直视着对面的人,眼中一片决意:“我还是不信命数之说。”
“施主十年前不信,可是预言的命定之人已经出现了,而施主也再一次出现在这寺中解心中之惑。”
最后,这位即将年过半百的圆机大师只是留下了一句:“这异世之人,该走自会走。”
傅斯冽看着外面的参天大树,是啊,异世之人。
“异世之人也可强留。”傅斯冽喃喃道。
圆机打从心里可怜一个自幼无父无母的少年郎,劝道:“施主当真舍得强留吗?”
“……不知道。”
一时间,蝉鸣响起,只余下不知何人发出的叹息声。
小小的沙弥望着寺门外的少年郎,只觉得他的背影如松树般有力,又如夏日雪般易碎。
慕柠瑶不过是在府中焦急又无聊的等待了两个月而已,便有天下即将太平之言流入城中,带着那人的名字洗涮这万万之民的沉痛。
短短三月之期,天下易主,帝王初立,定年号为康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朕之妻子慕家嫡女慕氏柠瑶德才兼备,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吾赞之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人品贵重,性资敏慧,训彰礼则,幽闲表质。
仰承吾之所愿,册封为中宫康乐皇后,赐居椒房殿。”
一个旨意降下,已经是傅家主母的慕柠瑶被尊为皇后。
三年的平静终于还是被一杯秘酒打破。
短短一个月,帝王留宿皇后宫中的次数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