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将一支素簪插在慕柠瑶的盘发中,又往脸上抹了细白的脂粉,眼尾处轻轻的点了点红色的腮红,衬得眼尾发红。
看起来就像一宿没睡的、双眼发红的憔悴模样。
慕柠瑶细细打量镜子中的自己,伸手往自己的眼角擦了擦。
“小姐!”小梅一看抹红的眼红被擦掉,忙制住慕柠瑶那只做乱的小手。
慕柠瑶动了动自己被抓住的手,示意婢女松开。
小梅透过铜镜和女子的视线对上,察觉到自家主子眼中的决意,心一松,便把手放开了。
眉头拧起:“小姐,当真不要这眼红?”
“擦掉吧。”慕柠瑶点了点头,不带感情的模样越发冰冷。
小梅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走到了铜盘里拧干一张帕子,回来细细擦拭着慕柠瑶眼尾处的腮红。
铜镜中倒映出来的女子,神色冷漠,无悲无喜。
见到慕柠瑶这副模样,小梅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掉了。
犹豫片刻,还是柔声道:“小姐,二公子心中还是牵挂着二小姐的。”
见慕柠瑶没有出声,小梅挣扎了一小会,继续道:“等到二公子识清了二少夫人的真面目,就不会责怪小姐的。”
“小梅姐姐,擦干净了,把帕子放回去吧。”慕柠瑶抬手抓住小梅擦拭的手腕,打断了小梅的话,
婢女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帕子被悬挂在盘沿上,上面还沾着一点点的嫣红。
欣赏了一下铜镜中一身青色衣裳的,满头青丝被一根素簪盘起的自己,柔弱憔悴。
不知道这一次是二嫂的演技更胜一筹,还是自己以前吃饭的本领更强?
就是不知道,亲眼目睹自己不惜忤逆母亲,与家族对抗才娶回来的心上人的歹毒心肠,二哥又是何种模样。
记忆深处。
“救我,二嫂嫂救我——”荷花池中的水又一次呛入了口鼻,小姑娘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挣扎的力度却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岸上艳丽的女子,死死地盯着挣扎不休的溺水小姑娘,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该死的贱货,该死,你真该死。”
“活该,什么好东西都是我的,我才是幕府里最尊贵的女人。”
“哈哈哈——”
王柔儿触及远处狂奔过来的人影,脸色一变,狰狞的面上闪过一丝恨意,转眼间就变成了焦灼的神色。
抬起手用力摇摆,大声对着发现自己妹妹溺水狂奔的慕致远喊道:“阿远,快来,小妹溺水了。”
“噗通!”男子跳进水中,不要命似的往荷花池中央的游去。
一边划水一边大声喊道:“瑶瑶别怕,哥哥在,哥哥在,别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九岁的小姑娘本能地哭了出来:“哥哥!……哥——哥!”
漂浮在水中的小手慢慢被水淹没,直至完全沉入水中,再也看不到。
慕致远仰起头来,看了一眼在岸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随后义无反顾地憋气潜入水底。
水波荡漾的波纹在头顶散开,昏暗的水中,慕致远艰难地睁开眼睛寻觅自己的妹妹。
瑶瑶,你在哪?
快出来,瑶瑶!
“哥——咕咕咕!”一连串的泡泡出现在一堆杂草后面。
慕致远心中一喜,奋力往那个冒出水泡的地方游去。
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小姑娘往水上游去,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慕致远第一时间看向岸上的妻子。
面容姣好的妇人,背对着初升的阳光,落在水中的男子眼中,就是神圣美好的一幕。
被救上岸的自己,凭着一股劲指着身旁新婚不久的女子告状道:“二哥,是她!”
“是她,推我下去的,还骂——”声音越来越微弱,在水中耗尽体力的小姑娘晕了过去。
第一时间担忧地看向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王柔儿触及丈夫看过来的视线,用帕子悲伤地抹了眼泪,痛苦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不熟水性,也不会只能在岸上干着急,救不了瑶瑶,还被瑶瑶——”
“我……”艳丽的女子哭起来,带着几分柔弱不堪、几分痛不欲生。
一副被人冤枉的可怜模样,红通通的双眼受惊般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慕致远看自己怀中晕过去的小姑娘,眉头紧紧皱起。
刚为人妇的女子,在夫家最初的日子总是艰难,何况母亲本就不喜柔儿。
定是小妹陡然溺水,心中害怕母亲责罚,才编出刚刚那番话来。
亦或是受了惊吓,一时间胡言乱语罢了。
柔儿,这般心肠的人,又怎会做出推人下水的事,更何况柔儿又有什么理由做出此等事情。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慕柠瑶垂在身侧的手掌,死死掐进掌肉里去。
见小姑娘神色不对劲,小妹喊道:“小姐。”
慕柠瑶回过神来,放开了自己的手,转身看着小梅:“没事,我先走了,小梅姐姐回房中也梳洗打扮一番吧。”
小梅虽然也想要跟着过去,但是她明白小姐自有安排,最后欠身:“小姐,我先退下了。”
“嗯。”慕柠瑶坐在凳子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被救起来的自己,高烧一场,醒来后嚷嚷着是王柔儿将她推入水中的。
可是……
在小姑娘高烧昏迷的那几天里,府里头还流传着那日的情形。
刚刚嫁入府中的慕二少夫人,路过荷花池的时候,遇见了落水的大小姐,不熟水性的二少夫人想也没想就一头扎进了水中,想要把大小姐救起来。
没成想,慕二少夫人在水中抽了筋,幸好二公子和身边小厮路过听到二少夫人的呼救声,才赶过来将二人救起。
要不是有二少夫人的呼救声,可能大小姐就真的成水中冤魂了。
当然,这话不可能是从二哥或者新进府的二少夫人口中传出。
据说,是二公子当时身边的小厮喝醉了酒才一时间全说了出去,短短几日就被府中上下近千口人知道。
她的话就成了烧坏了脑子的胡言乱语。
对她有着救命之恩的二少夫人还不计前嫌,叮嘱大夫多开些安神的药给大小姐调养身子。
后来流传的版本就成了二少夫人宽容大度;大小姐高烧烧坏了脑子,一时间意识糊涂,胡乱攀咬恩人。
可是真相是什么?
那个小厮从小陪着二哥身边,对二哥衷心耿耿从无二心,就连爹爹都使唤不动。
她的好二哥,用自己妹妹的名声给自己的妻子搭了入府的好名声啊!就连一向看不惯王柔儿的母亲也因此对她宽容了几分。
看着远处飞起的小鸟,慕柠瑶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二哥,这一次你还是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妻子,就连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的妹妹。
还是,像之前一样,直接就将瑶瑶的辩解扼杀在摇篮中。
二哥,人心是会凉的,莫要再让妹妹寒了心。
王柔儿,你第一次想要我死,第二次又设计想要我生不如死,我慕柠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以牙还牙,以血止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