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风搬着一坛子酒回来的时候颜姝宁和夏芜正坐在正厅喝茶。
“姓殷的冰块儿脸呢?”他一进来就说,“客人都来了,怎么不见他这个主人过来招待?”
“他啊。”颜姝宁笑了一声,“今天一大早儿就被喊去宫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啧啧啧。”裴观流露出一分同情,“身在官场即为枷锁,怎么能比得过我们喝酒来的自在。”
他从殷寒咫的一堆藏酒里挑挑拣拣,最后搬出来一坛埋了五六年的晨霜醉,入口寒凉,闻之即醉,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来第二坛。
“眼光不错。”颜姝宁夸赞,“这酒他自己都没舍得喝。”
裴观风更加得意,“机缘甚妙,看来只有有缘人才配得上这美酒佳酿。”
“也就是在下不才。”
颜姝宁笑了一声,刚想说这酒烈的很,门外就传来一道声音。
“在王府外面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怎么?”裴观风举着酒坛子笑道,“喝你一壶好酒就舍不得了?”
“亏得我们两个还千里迢迢的赶过来。”
殷寒咫瞥了他一眼,“我记得我只请了夏神医一个。”
“哦?”颜姝宁笑着看了夏芜一眼,“是吗?”
夏芜放下茶盏,“他死皮赖脸跟来的。”
颜姝宁笑了起来。
裴观风反倒是不乐意了,“哎,提及此事,我倒是要好好和你算一笔账了。”
殷寒咫从颜姝宁手里接过茶盏,晲了他一眼。
裴观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笺,咬牙的表情,“你派人送来的请柬上只题了我师父一个人的名字也就算了,还在后面特意加了这一句‘诚意相邀,勿携余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看这字迹好像还是这个冷脸的家伙亲自写上去的。
“真是毫无人性!”裴观风中肯的评价。
殷寒咫勾了勾唇,对自己的行为没有半分不耻,十分坦然。
颜姝宁偷偷扯了扯殷寒咫的衣袖,低声道,“你当真在书信上那么说的?”
“嗯......”颜姝宁的眼睛亮晶晶的,殷寒咫抚了抚她的鬓发,淡笑道,“还是低估了他的脸皮。”
“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裴观风耳朵很灵,看了窃窃私语的两人一眼,“我怎么放心我夫人一个人过来你这龙潭虎穴,京城可没有什么好人。”
他的话虽说不中听,但是也不无道理,京城人人自危,不是每个人都向往京都的繁华盛景。
“有酒还不好吗?”颜姝宁问。
“京城酒价高。”他看了殷寒咫一眼,叹了口气,“尤其是这璟王府的,不知道这一口酒值多少金。”
“怎么能这样说呢?”颜姝宁拿着一块儿点心,眨了眨眼,“我家殿下岂是这样的人?”
“呵。”还真是夫唱妇随,裴观风气笑道,“他就是那样的人。”
颜姝宁:“......”
“好了。”若是让两人这样吵下去怕是会吵一天,夏芜及时岔开话题,“别闹了。”
从刚才开始她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裴观风有些担心的凑近道,“师父,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碰了碰她的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啊?”
“我没事。”拉开他的手,揉了揉额头,“可能一路奔波有些累了。”
“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裴观风搭了搭她的脉,除了脉象微虚,其余的倒是都并无大碍,想来确实是一路上劳累所致,他这才稍稍放下心。
夏芜摇了摇头,现在真正让她头疼的另有其人。
“夏神医。”
坐在一旁的殷寒咫突然开口。
夏芜看过去,对上殷寒咫不动声色的目光。
殷寒咫道,“此次特意邀你们前来,一是故友叙旧,其二.....殷某还有一事相求。”
颜姝宁手一顿,不自觉的看向他。
“殿下直言便是。”夏芜道。
殷寒咫握住颜姝宁的手,道,“晚晚近日精神不济,身体似乎出现了异样,本王担心......”
颜姝宁的手不自觉一紧,“......殿下?”
殷寒咫并未看她,侧脸带着淡淡的冷意。
颜姝宁自以为自己瞒的很好,一举一动与寻常并无两样,但是殷寒咫与她朝夕相处,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异常。
“我已经看过了。”对上颜姝宁的视线,刚才看得比谁都坦然的人,此刻眼中涌现着惊慌,伪装的平静裂出缝隙。
“她没事。”夏芜一字一句道。
“之前师父用药加固了她身上的封印,印记有些淡了,这几日我会留下来再帮她加固一下。”
颜姝宁攥紧的手一点点松开......
对上她的视线,夏芜感到一股莫名的疲惫,穷途末路面对别无选择的境地,也许换作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走了。”夏芜站起身,“京城的景色繁华,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呢。”
“哎?”裴观风看着她走出去,头也不回的跟了上去,“师父.......师父你等等我啊。”
房间一下子空了起来,只剩下一室寂静。
但是这种沉默却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心惊胆战。
颜姝宁动了动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殿下......”她小心试探的看了对方一眼,手指戳了戳,“你......生气了吗?”
殷寒咫板着一张脸的样子实在是吓人,但是手还紧握着她,颜姝宁一时拿不准他此刻的想法,但是此事确实是自己隐瞒在先,颜姝宁勾了勾他的手指,“因为生气,所以打算一直这样不理我吗?”
她一向知道怎么拿捏殷寒咫的软肋。
但是这次好像是失效了。
颜姝宁看着他丝毫没有变化的侧脸,凑近了些,“我知道错了,殿下理理我?”
哪怕回头看她一眼也好。
现在的一眼也弥足珍贵......
不知道是被她小心翼翼的语气动容还是不忍看她失落的模样,殷寒咫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回头将她拥入怀中。
“......”
颜姝宁靠在他肩上,被抱的很紧。
殷寒咫没有看她,却给了她一个拥抱。
“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殷寒咫道。
哪怕是知道了下次也还会这样做,一意孤行,永远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感受着他的气息和拥抱的温度,颜姝宁埋在他的肩颈,“所以.....殿下不生我气了吗?”
“怎么感觉你还有点失落?”殷寒咫淡淡笑了一声。
“只是觉得很少见到殿下生气的模样,还和以前一样。”
殷寒咫有些不解,“什么一样?”
“一样......让人移不开眼。”颜姝宁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趴在他颈间笑。
殷寒咫无奈,松手她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如此喜欢惹我生气,那下次可以接着试试。”
后一句就是十足的威胁了。
“倒也......”颜姝宁看了他一眼,“不必如此.”
殷寒咫勾了勾唇,“这几日你就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出去乱跑了。”
颜姝宁抬眼看他。
“等年后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就去蓬莱岛看看。”殷寒咫道,“你之前不是就说想去看蓬莱岛的桃花吗,正好那个时候也要开了。”
“好啊。”颜姝宁冲他笑了笑,“正好可以尝尝夏芜做的桃花酥......啊,还有桃花酒。”
提起酒殷寒咫就想起了被裴观风糟蹋的酒了,叹道,“以后年节还是不要那家伙跟着来了。”
“怎么?”颜姝宁笑,“殿下心疼了?”
“是啊。”殷寒咫俯身看着她。“本来是打算等你明年生辰的时候再拿出来,现在看来要另作打算了。”
“那怎么办。”颜姝宁仰头对上他的视线,“我今日就想喝酒了。”
“那就不觉得心疼了。”殷寒咫抚了抚她的头发,“我去安排人准备膳食,你再休息一下。”
“好......”
颜姝宁看着他的背影,皱眉低下了头。
松开一直握着的那只手,手心隐隐约约浮现一片蓝色的印记,掌心的蓝色焰火。
这几日,印记越发的明显。
颜姝宁合上手掌,淡淡的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