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日,在这儿待得倒是自在。”
良久死寂中,时望轩率先勾唇讥笑开口。
其实也不太自在,
你把手机还我我还能自在点。
“在魔界的地盘,你竟一点也不慌张,还有那闲情雅致放风筝。”
慌啊,
我慌得都睡不着觉了。
“旁人若是知晓折云峰大弟子跟傻子都能玩到一起去,会怎么想?”
管他呢,
估计都没人信。
“旁人给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被毒死。”
当然怕,所以看着那几个呆瓜先吃了我才吃的,
你嘲讽吧,
我不听就是了。
萧玉书心理活动一如既往的丰富,但就是淡着眸色不肯说话。
而时望轩说了好多逼人惹火的话结果都得不到对方回应,自己心里倒是起了无名火。
看着面前人一贯清冷自持的模样,他胸膛重重起伏几下后,忽然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冷笑道:“外面乱了套,折云峰三长老杳无信讯下落不明,他若是知道你这个好弟子在这里过的甚至潇洒自在,想必也不会忧心。”
“你把他们怎么了?”终于,萧玉书端正的冷淡有了裂痕,他眼神骤变,语气急促道。
时望轩看着面前人的反应,那股被打破平静的着急,心里涌生一股快意的同时,更多的是自嘲。
随后,时望轩露出一抹凉笑,反讽道:“担心别人,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这副犹如一切在握的得意姿态成功逼急了萧玉书,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萧玉书不敢保证时望轩在觉出自己被戏耍了这么多年后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那个名单,
是欧谢特给时望轩的,可却是出自萧玉书之手,
因此萧玉书害怕,怕时望轩怒极生恨狠狠报复回来,
怎么报复萧玉书,拿恩师开刀,拿同门开刀,拿一切萧玉书身边最熟悉心里最有份量的人开刀。
若真是如此,那么萧玉书一直以来都在极力挽救的人岂不是还要走上原书的结局,
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时望轩,过去种种,都是你我两人间的事情,”萧玉书皱着眉,神情严肃,“你有什么恨有什么怨,都跟旁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动他们做什么!”
“师尊打你左不过就是因为我,一切源头都在我,我就站在这儿,你还想把他们怎么样?”
因为心急,也因为光线太暗,萧玉书质问时并没有看见时望轩面上逐渐因为暴怒突起的、像是在隐忍什么的青筋。
“从前那些两面三刀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出来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他牙关咬紧,双拳攥起,眼眸间满是决然:“你有气,有怨,那就过来,我人就站在你面前,也没有还手的能耐,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但是......”
“但是师尊,还有其他人......”萧玉书说着,喉口生涩,眉目凝着无能为力的急躁,他一字一顿缓缓而又笃定道:“他们都没有我可恶。”
这世上,
谁也没有萧玉书这个人可恶,
一边把人推倒沼泽里,一边装仁善把人从泥泞里拉出来,
没人比萧玉书更可恶了,
没人比萧玉书心里更清楚时望轩在恨什么了,
欺骗,戏耍,玩弄人心,
哪一个拎出来都是足矣让时望轩发怒愤恨的、足矣让萧玉书吃些应有的苦头的。
萧玉书也怕疼,但是萧玉书更怕自己这些荒唐错处牵连到别人,
所以时望轩要怎么对他,他都认了,心甘情愿,
只是......
“你不该迁怒旁人。”萧玉书蹙着眉,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沉到了极点。“你到底把他们怎么了?”
时望轩默默听着眼前人义正言辞把所有错处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听着对方的沉声质问,他忽的出声念叨:“不该?”
“什么才算不该?”时望轩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引得上面摆放的瓷杯为之剧烈一颤,发出惊人刺耳的声响。
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咬字极重、语气极其阴冷:“你说我不该迁怒旁人,那你呢?”
这个人一直阴冷沉寂的神情在这一刻好像已经绷到了极致,宛若拉满的弦,不知道下一秒就要射出什么激烈无比的情绪。
“我......”这一刻总算是真的到来了,萧玉书也没打算为自己争辩什么,承认的既从容也淡然:“我不该的事情多了,你比我更清楚。”
“你想怎么样,我便任君处置,我不会......”
听着眼前人仿若视死如归的从容言语,时望轩的手指逐渐紧紧扣在桌上,那么用力,那么颤抖。
好一个他更清楚,
好一个任君处置!
时望轩忍了这么久,是想听他这般舍己为人慷慨赴死一般的言语吗?
没等萧玉书冷静的把话说完,他就控制不住的冲上前,一把拽住对方的衣领。
萧玉书被他的猝然动作给绝了声,被逼着跟时望轩阴骘的双眸视线交迫。
“萧——玉——书!”
这是两人自从相识起,时望轩第一次在他面前喊出他的本名,
是哪个身份都不曾有的、咬牙切齿、暴怒如雷的淬骨恨意。
喊得萧玉书心神一震,整个人怔住,看着对方眼中那若隐若现的暗红没了下话。
眼前的时望轩明明在怒在恨,五官内外都写着恨不得马上要将萧玉书狠打一顿泄愤,
可为什么,
萧玉书在他眼底却瞧出了一抹莫名的,
没来由的悲哀?
而此时此刻,这个拎着萧玉书领子的手用力到发抖的青年,一字一顿,语气压抑的几乎濒临爆发极点。
时望轩死死瞪着他,字像割舌的刀片一片一片沾着血吐出来:“你担心这么多人,担心挽酝,担心同门,担心玄天宗上下所有人,甚至连那该死的令狐权都担心,可你......”
你有担心过我吗?
这四年里,
你在玄天宗日复一日的过着,有想过我在魔界里的夜继一夜是怎么过的吗?
“才几日,你就担心他们这么多人在外面会怎么样,”时望轩嘶喊着,猛喘一口气,想将话音里的颤意压下去,可却做不到,连带着神情都逐渐带了些骇人的疯狂。
“可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四年!整整四年!你可曾有一刻担心过我会怎么样?”
人前冷眼嫌恶,人后温声细语,
折云峰最寒的月,折云峰最热的阳,
每一个昼夜的天差地别,仿若荒诞的梦,一会儿美的让人沉沦,一会儿恶的让人胆寒,
“萧玉书,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玩意儿,想逗弄的时候就来,玩腻了就毫不留情的离开?”
时望轩低吼着,神情逐渐扭曲起来,质问着萧玉书,气势磅礴狠戾,好似问不出什么来就不罢休,可下一秒没等萧玉书说话,他抓着对方衣领的手颤抖的更剧烈了些。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他声音骤然变低,没了方才的气焰,突然腾生的苦涩让萧玉书没反应过来。
萧玉书哪里知道,
时望轩避而不见的这几日究竟都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