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柔抬眼在对方面上丝毫不加掩饰的龃龉上扫了一眼,然后没有理他,直接伸手要去拿钱和手里的药粉。
但钱和却抬手把药粉举高,道:“白拿可不行。”
“哎,听哥哥说。”他奸笑着压低了声音,像诱哄一般,“你先自己尝尝,然后什么滋味再告诉我。”
令柔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尝?”
钱和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为什么?”
“......”
“啧,”钱和被她的傻惹出了些不耐的恼火来,索性不装了,直接狠声威胁道:“你吃不吃?”
哪知令柔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的模样,仍旧摇摇头:“不吃。”
钱和火道:“老子让你吃你就得吃!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许是看见令柔就想起之前自己被她班里那些混蛋暴打的时候,钱和一边朝着令柔逼近,一边嘴里恶狠狠道:“你们班里没一个好东西。”
“女的贱男的混,还整天装出一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分明就是一群杂种,”钱和五官狰狞着,突然嗤笑了一声,“那个萧玉书,还是你师兄吧?”
“那个贱种平日就装模作样,好似什么矜贵公子,如今被赶出了学府,想必处处受人嘲......”
“咚!”
变故就在钱和滔滔不绝的辱骂声中产生了,
来的这般陡然,
让钱和一时宛若被摘了喉咙似的没了声音。
耳边仿佛碎石惊地的一声巨响,险些把钱和耳膜震裂,即便这一下没打中只是贴着脑袋砸到了身后的墙上,可余波也有着不轻飓风之劲力,仿佛一巴掌,扇得钱和整个脑袋一片嗡鸣。
他瞪着惊恐茫然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身影宛若鬼魅一般瞬闪过来的少女,不知该作何动作。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即便身后两尺厚的墙上的确是被砸出来了一个深入手腕的大洞,钱和也难以置信,心神皆震。
危险,
直觉告诉钱和,眼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十分危险。
这种危险也很熟悉,
好似一段时间之前,在议事堂硬着头皮跟挽酝顶嘴时钱和就曾感受到过一次。
可是,
怎么可能呢?
当今世上怎么会有小辈弟子突然间就能爆发出堪比元婴长老的凛冽气息呢?
令柔双眸隐没在因为动作疾速而不慎散落下来的鬓发之下,看不清神情,只能瞧见紧抿的唇。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肉都因为极力克制而深深绷紧。
饶是这样,
令柔这一拳仍旧力道不小。
“咔嚓......”
几道庞大裂缝逐渐从她拳下被砸出的豁口处开始往周围蔓延,越来越大,正如她胸口再难压抑的怒火一般。
令柔手腕上的那道学府用来束缚府内弟子修为的手环此刻开始躁动,隐隐发出嗡鸣,好似有什么快要爆出来一般。
当今修真界高手最多不过元婴修为,因此手环最大能束缚的修士仅限于元婴之下,若真有往上者,那么强行撑爆,也不过是一件简单事。
正因如此,
看见对方手环居然出现这种濒临崩裂的反应,
钱和更害怕了。
“你、你......”他惶恐之中,后背瘫软靠在墙上,抖着嘴张了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种极具紧张危险的气氛之下,反倒是令柔缓缓开了口。
“三师兄为人至善磊落,从不装腔作势,这样的人落在你嘴中却被讲得这般低贱。”少女抬头,露出了阴影下深沉愠怒的双眸。
从前一直干干净净好懵懂无知的眼神已然不在,如今令柔的神情阴沉寒厉,连声音都冷的让人遍体生寒。
“班里弟子各个安分守己,亲和待人,男女都嬉笑欢闹、相处和睦,一片其乐融融,”令柔说着,眼底愈加寒凉,“怎么到你嘴里,三言两语的,就把他们勾勒成了那般不堪入耳的烂人?”
在钱和怔愣中,令柔继续道:“我大师兄,为人轻狂不羁,却也知道护着自己师弟师妹,撑起起师兄的担子。”
“二师姐安静内敛,成熟稳重,身为丹修却仍常佩剑傍身,从不示弱。”
“三师兄对外冷清自持,却也是心善刚正,从未有过卑鄙小人做派。”
“四师姐性子明朗活泼,看人看事也秉着准则,遇事也聪慧不慌。”
“六师弟虽然喜好风花雪月,却知道敬重姑娘尊严,言语举止绝不冒犯。”
“七师弟寡言冷淡,可也听话沉稳,从未犯过什么不仁之错。”
“时望轩性子孤僻乖戾但听说听教,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人。”
“丹华即便是淘气,那也不会同你这般恶心。”
她一句一句的,细数着自己这些年下来的亲眼所见。
这世上有些外表看起来呆呆傻傻什么事情都不懂的人,其实多半心里都有一把尺子,对周围的人和事,自己心中都有一套的衡量标准。
认知,思想,秉性,
有时候人不说,并不代表什么都思虑不到。
活在世上,诸多烦扰,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才过的自在顺心平安如意。
可这并不代表,
这类人没有一点脾气。
“沈家两位公子小姐各个都是门主亲手教导出来的名门新杰,”令柔说着,神情森寒的可怕,“我好奇,你没有人教么?”
“没有人教你言行慎重,口下留德,以善对人,万事避恶吗?”令柔一字一顿的说着,腕上手环发出的低鸣警告声越来越急促,好似跟钱和狂蹦的心跳声融为了一体。
钱和从未见过有人能变脸变到这般杀气腾腾的,实质性的阴冷气息逼得他浑身颤抖难平。
“我、我......你......”
“在这里,安分守己些好么?”在钱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令柔再次压低声音,威胁道,“不然,我没心思考虑你是否比这堵墙结实。”
令柔说完,将拳头从墙洞中拔了回来,带出了一些碎石,落在了钱和身上。
直到对方拿着抢走的药粉已经走出了好远,钱和这才后知后觉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