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臻白本就因重病伤体身形消瘦,不比以前健壮,跟薛肆面对面凑这般近,在眼前长大的青年前,身形单薄的薛臻白竟显得弱势了些。
他双眸错愕间对上薛肆深如浓墨的双眸,只听薛肆压低声音语气极重道:“我告诉你,别他妈想着把这个破地方甩手给我,我才不会像你似的。”
“成天窝在屁大点的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跨,像守宝贝似的守着这个地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难道真想让我成了下一个你吗?”
“少做梦了,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把这个地方毁个彻底,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
薛肆气息有些颤抖不稳,好似极力克制着怒意,在薛臻白默言之中,他又道:“你今天出来,是不是去见时望轩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问话,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而薛臻白却没有回话,垂下了眸。
须臾,他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似的,反提了一句别的。
“你不想接手这个地方,那手机我不会给你的。”
薛肆呼吸突然粗重了一瞬,眼中闪过不明情绪,他继而甩手推开薛臻白,撂下一句“不给就不给,谁稀罕你的破手机。”后,转身踹门离开。
这小子一走,偌大的屋中重新归于平静。
而薛臻白也跟脱力似的,仰头无力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脆弱脖颈。
良久安静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鸦黑睫毛下是浓浓的病色。
新一轮痛又开始发作,
很痛,
痛到薛臻白想起身重新端一碗药可却身形一晃,双手撑在桌子上这才没狼狈倒地。
胸腔喉口唇齿间不断蔓延着血液的腥锈,混着方才唇齿间的奶茶甜腻,竟苦涩的出奇。
薛臻白额角痛出冷冰冰的虚汗,抬眼扫了下薛肆方才离去的地方,痛色弥漫的眉宇紧紧蹙起。
算了,
早走远了。
强行咽下喉口腥甜,薛臻白神情坦然一瞬,然后踉踉跄跄走出了几步,打算自力更生。
可没想到丹田处的裂口在这时陡然增大,剧痛无比,他在克制不住的一声闷哼下,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喘息不止。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刚被摔上没多久的门又被人猛地一脚踹开,在薛臻白眼前发黑瞳孔涣散之际,他被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腰身,继而听见了薛肆咬牙切齿的一句:“我看你是真病糊涂了。”
“这么些年把身子骨糟成这个模样,后不后悔?”薛肆一把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搀扶之中拧眉道。
而薛臻白却浅笑着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着血丝,语气轻松道:“不后悔。”
怎么会后悔呢?
她走后,世间人万千,他谁也不想看了。
若不是想替他们申冤正名,洗净淤泥,薛臻白早就想跟着去了。
谁想守着两副空棺材一年又一年的虚晃时日,
不过是时候未到,大仇未报罢了。
“咳咳咳......”
“我真服了你了,坐好,我去给你弄药。”薛肆看他这番情痴入狂的疯魔模样恨不得上去两拳头给他抡醒,可惜以薛臻白现在的身体状况,他真怕自己抡下去人就没气了。
“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按时喝药,会好的,你又不听,”薛肆嘴里不耐烦的骂骂咧咧,却在背对薛臻白时往那碗黑苦的药里放了两勺糖,“给,喝。”
他举到薛臻白面前,送到人嘴边,目光紧盯着薛臻白的神情,好似只要对方说一句不喝,薛肆就能把这碗药扣在薛臻白脑门上似的。
然而薛臻白没有,只是缓过痛来后,轻叹一声:“烫啊......”
不过瞧见了薛肆额角隐忍的青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接过去喝了。
喝完,薛臻白才皱着眉道:“苦死了,天天喝,一点用都没有。”
薛肆啧了一声,道:“等你真天天喝的时候再说吧。”说完,这位来时风风火火的青年临走的时候关门的动作轻了些。
门关牢了,
也把薛臻白微微摇头无奈叹息的一句话关在了里面,无人听见。
“没用的。”
那两勺糖是,
这药也是。
不过,
薛肆去而复返的这一趟,倒是让薛臻白想到了点别的。
“正好,都进来了,”薛臻白把相册小心放回去,随后原本虚弱黯淡的眼神渐渐凌厉,低语道:“该借此清扫清扫了......”
好像每个进校住宿的新生在学校宿舍的第一夜里都会有那么点睡不着觉的莫名激动。
别人不确定,
反正萧玉书没有。
他后脑勺刚沾着枕头,被子还没盖严实呢,脑子里就响起一声冷冰冰的话:
【系统确认,宿主第三次ooc惩罚正式开始,请准备。】
萧玉书:“......”
八哥你妈*********
然而系统138没有给萧玉书留一点骂街的空隙,直接让其大脑一空,然后沉睡了过去,
躺板板的那一刹,萧玉书就知道,八哥的惩罚虽然一直迟到,但永远不会缺斤少两。
也正是这次惩罚,让他心里更加笃定自己在挽酝面前彻底暴露的事实。
不过这已经不太稀奇了,
让萧玉书真正稀奇的是这次梦境惩罚,
很......
让他心情复杂。
这次的惩罚既不是让萧玉书亲眼见证所有人的死法,也不是让他自己再体验一次原身的死法。
而是好像又把萧玉书的魂拎出来,塞到了不知道谁的身上,同感共情般以那个人的视角经历了一段莫名场景。
不止莫名,还很陌生。
“哎呦,这是谁啊,这不是偏院那个没灵根的小杂种吗?青天白日的,怎么出来丢人现眼来了?”
“谁准许你出来的?是不是活腻了?”
“啊?说话啊!杂种......”
被几张陌生面庞围堵在小胡同的‘萧玉书’被人一脚踹倒,
不,
准确来说是他所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
这个十余岁衣衫破旧脏乱的少年被人一脚踹倒,扑在雨后泥泞的地上,原本算不上干净的衣服再度沾满了泥巴。
挺疼的,不管是那人十足十踹到肚子上的那一脚,还是手往碎石上磕的那一下,
反正被困在这个少年身体里的萧玉书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
不过少年并未吱声,只是倒在地上被痛顿住几秒后飞快从泥地里爬起来,不管不顾的朝着一边跑去。
他方才手里紧紧抱着的东西被甩了出去,
掉在了泥坑里。
等萧玉书随着少年着急忙慌的动作跑过去一看,才借着污泥水洼看见了少年的面容。
其实也没看太清楚,
少年动作太过慌张匆忙,萧玉书只来得及瞥见那双清亮却眼角泛着淤青的眼眸。
很陌生,
他从来没见过,
那这孩子到底是谁呢?
而那少年紧张拍拍手里东西上的泥巴,小心查看着,生怕其被地上的脏泥浸透。
通过有些发皱破裂的外纸,萧玉书窥见那东西裸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好像是些药。
可没容他再次细想,少年又被人从后踹了一脚。
艹!
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