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至今,王侯将相追求长生的大有人在。
其中因为过度念念不忘而不得好死的也不计其数,丹药并非好东西,吃多了只会吃坏自己的身体。
如她父皇一般,每日沉溺于术士炼就的丹药,越吃身体越差,渐渐日薄西山,反而成了药罐子。
周扶危所求的也不是长生不老。
往生往生。
今生活得好好的,缘何要往生。
姜玥的心脏轻轻颤了两下,心中仿佛已经有了预感,她想到深夜皇宫里血流成河的惨状,三年后在她墓前平静死去的周扶危,密密麻麻的细枝末节,好像在此刻连接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姜玥之前心里也不是没有疑虑。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她重生到了这个世界里。
既然挑中了她,总归是有个理由。
现在,她不明白的事情好像如迷雾散去,逐渐有了个清晰的答案。
天底下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死而复生。
总得有人牺牲。
总是有人做了什么。
秦诏看见她望着电视发着呆,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好像在听,又好像没有。
秦诏有些担心,轻轻抽走了她掌心里的遥控器,连带着声音也变轻了,“不想看吗?那我们换台。”
姜玥骤然回神,一把抓住兄长的胳膊,“就看这个。”
秦诏早就发现自己的妹妹对历史很感兴趣,连看剧也偏向古装剧。
“好。”
姜玥坐在沙发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新闻频道。
安静乖巧等待着下一轮的新闻播报,直到午间新闻结束,姜玥也没有再听到有关这个无名之墓的更多消息。
墓主人既不是历史上什么有名的人。
有价值的文物也已经发掘保护,便没有什么好提的了。
姜玥刚刚提起来的心又慢慢落了回去,她想就算周扶危真的如她所想,后悔杀了她。
极力弥补,不惜去相信一些江湖术士的话。
那又如何?
木已成舟,再怎么弥补一个打碎的杯子也不可能恢复的完好无损。
姜玥换了台,眼睛看着电视,心却不知去了哪儿。
秦诏问:“怎么了?”
姜玥摇头:“没什么。”
她决定不去纠结那些事情了。
都过去了上千年,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人活着都得往前看,往后看只会掉进深渊里。
秦诏:“你从回来脸色就不是很好。”
姜执也默默抬起头,难得迎合了秦诏的话,他抿直唇角,认真地说:“脸色很白。”
姜执继而又语气认真地问:“是又失眠了吗?”
她还没回答,姜执望着她,眼珠黑漆漆的,只倒映着她一个人:“如果在周寂那里睡得不好,可以回家睡,人的睡眠质量和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可能在他身边,你会有很大的压力,睡眠质量也会相应的得到提升。”
姜玥:“……”
她摇了摇头:“我睡得挺好的。”
她再度抬眸,漂亮的眼睛明澄澄的一片,她说:“我刚才在想事情,现在已经想通啦。”
姜玥也清楚自己不能深陷泥潭般陷进过去里。
哪怕她现在这条命,是周扶危帮她换来的,她也不会感激涕零。
姜玥的语气不像是装出来的,好似是真的想通俗世的豁然开朗,秦诏才渐渐放下了心,“有什么不能开解的事情也可以来问我。”
顿了顿,秦诏不擅长说好听的话,在她面前提起来也有几分生硬:“哥哥一直都会在你身后。”
姜玥不说也能感觉到秦家的人,对她的好都是发自真心。
秦先生和秦太太,莫约是知道她还没适应这个家,没有适应他们的身份,会刻意减少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
也不会单独和她相处,怕她不自在。
往往秦诏和姜执都在场。
再也没有让她参加一些她不愿意去的宴会,姜玥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家旁支的那些亲戚。
他们像保护一枝纤弱的玫瑰花似的保护着她。
用一个玻璃罩将她牢牢同外面的风霜雨雪隔绝开来。
体贴入微的家人,接近对她百依百顺。
乖巧懂事的孩子,亲近粘人。
而她现在的爱人,对她也有着无可挑剔的真心。
一切看似完美。
好像已经走到故事幸福的终点。
她应该满足,她似乎也不应该再贪心。
可是空落落的内心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还是需要填补的空白。
“好。”姜玥说着,过了会儿,轻轻抿了抿唇,小声地说:“哥。”她接着又问:“到底是过去还是现在更重要?”
秦诏低头,看见她微微蹙着眉头,似乎是真的很困惑。
“对我来说,永远是现在更重要。”
……
姜玥决心放过自己,就真的放过了自己。
虽然夜深人静,想起父皇母后还有她那不中用的弟弟,还是会很难过。
她死的时候。
他们应当也是很难过的,说不准还会为她哭一场。
姜玥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平静,没有遇到过什么烦心事,每次在她录制节目的时候,周寂都会亲自开车来接送她。
他似乎越来越不喜欢和她相处的时候,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周寂的话,也变得愈发的少。
沉默寡言的、默默间就为她做好一些事的模样也越来越像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有几次,姜玥都差点叫错了他的名字。
其实那时候在兖州,姜玥还给周扶危起过一个很潦草的外号,因为他就像个锯嘴的葫芦,她不问他的姓名,他也就什么都不说。
她是十五号的那天捡到他的。
便叫他十五。
在院子里,公主殿下呼来喝去调戏的少年叫十五,她年少时不知不觉间心动过的少年也叫十五。
而不是什么周扶危。
她望着周寂的身影,他长身玉立,站在窗口,排队在给她买糖葫芦,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说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姜玥觉得自己会认错再正常不过了。
她轻轻地,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周扶危。”
男人的背影似乎僵了一瞬,他买完糖葫芦,转身回头,姜玥无声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另只手抓着他,闷头往前走。
周寂的声音忽然间从头顶落了下来:“你刚才是在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