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融融,傅零珩到家的时候,前院长廊未点灯,客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仅有一盏落地台灯亮着。
此时,整座别墅唯一的热闹便是后院搭起的戏台,戏腔‘咿咿呀呀’的唱着。
深夜里的戏腔虽听着有些别扭,但却别具特色。
“少爷回来了,少奶奶陪老爷在后院听戏呢,今儿唱的是白蛇传,您要不要一起?”
夜里风大,林叔进屋来帮老爷子拿披风,恰好撞见从外面刚回来的傅零珩,顺口问了一嘴。
“不了,一身烟酒味,先上楼洗个澡。”
傅零珩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他从小就对戏曲不感兴趣。
特别是戏一开场,起码就要在椅子上坐上一个多小时,他没那么好的耐心。
林叔又问,“需要吩咐厨房帮您冲一杯解酒茶吗?”
傅零珩摆摆手:“不用了,你去忙你的。”
“那成,我就先去给老爷送披风了。”
林叔点点头,拿着藏蓝色中式披风走了出去。
傅零珩两步上前,抬手撩开拱形门的帘子,望向远处戏台上身穿细致绣花、五彩斑斓戏服的戏曲演员。
悠扬的戏腔入耳,台下两排佣人恭敬站立,纷纷鼓掌叫好。
黎斐坐在老爷子旁边的红木雕花座椅上,嘴角挂着笑,正侧头跟老爷子在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哄得老爷子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喜笑颜开。
看到这一幕,他唇畔情不自禁溢出一丝宠溺的浅笑,将视线收回,抬脚上楼。
洗了澡,吹干头发,趁黎斐还在后院陪老爷子听戏的功夫,他赶紧先把西装扔进脏衣篓,明天一早吩咐佣人送去干洗店清洗。
待一场剧目散场,已经将近十一点钟左右。
黎斐回房间时,看到男人长腿交叠倚在沙发,手里捧着一本财经杂志在那儿无聊的翻看。
见她回来,他抬眸,随手把杂志扔回桌面,揽着她的腰肢往身上带,黎斐整个人顺势跌坐在他大腿上。
“你的身子,陪老爷子听了那么长时间的戏,累不累?”
他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贴在她微隆的腹部,嗓音似被烈酒熏染,低低沉沉的从他胸腔散漫溢出,格外好听。
“还好,我也没待多久,也就在跟你打完电话下楼去听了二十几分钟,除了腰有点酸,戏曲其实挺好听的。”
黎斐的声音又轻又软,说话时眼睛清澈透亮,双手勾住他脖颈,仰头问道:“不是说跟向川一起去喝酒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跟他一个大男人喝酒多没意思,我不如早点回家陪老婆。”
说话间,他的手搭在她腰上,轻轻的揉,力度适中,舒服极了。
黎斐像只温软无骨的猫儿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半阖着眼,任由他动作轻柔的帮她揉腰捏腿。
“傅零珩,你确定你没做什么亏心事吗?”
黎斐睁眼,直视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其实她就是故意逗他玩的。
给他转正以后,他倒是老实安分,每天老宅、集团固定的两点一线,除去必要的应酬,他基本上都能准点回家陪她吃晚饭。
“你看我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样子,像是会做亏心事的吗?”
男人低眸,与她对视几秒,突然停下手里揉腰的动作,捏了捏她白皙的脸蛋,薄唇凑近,轻啄了口她粉嫩柔软的唇,眉梢微挑了下:“再说了,就凭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货色,哪个能比得上我老婆一根头发丝?”
他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论样貌品行她们不及,论才华学识就更别提了,根本不足以与她相提并论。
黎斐没接他的话,重点全在他揉腰的舒适度上,幽怨的撇撇嘴,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停了,继续揉,腰真的有点酸。”
闻言,男人忍俊不禁,笑容邪肆而魅惑,似责怪似纵容:“知道老公的好了吧,居然怀疑我做亏心事,傅太太,我心里很受伤。”
他低沉磁性的声线隐隐透着控诉,吐字时,灼热的气息丝丝缕缕擦过她耳畔,带起酥酥麻麻的痒意,惹得她的身子不自觉颤了颤:“别说骚话,再揉两分钟,我要睡觉了。”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窝在他怀里,缓缓闭上了眼,脑袋抵在他胸口,显然是真的困了。
片刻后,傅零珩察觉到她呼吸渐趋平稳均匀,将她拦腰横抱起,轻轻的放在床上。
躺上床后,她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蜷缩在他臂弯里,双眼眯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垂落在她下眼睑,小声喃喃了句:“傅零珩,我好困,你敢趁机占我便宜,明天你就完了.....”
傅零珩有些哭笑不得,垂首吻了吻她额头,大掌覆盖在她的小腹上,温暖的触感让她皱起了鼻尖,迷迷糊糊中,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响起:“放心,你老公现在是一个努力戒色的好和尚,不会做引火烧身无处宣泄的事。”
她哼唧一声,睡意愈发浓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
翌日。
晨光熹微,窗外鸟鸣阵阵。
距离他们的婚礼仅剩两天。
大床上,傅零珩娇妻在怀,睡的正香。
卧室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扰了一大清早的好梦。
他蹙眉,不悦的低咒了声,搂紧怀中的人儿,低声道:“谁啊?”
外面佣人忐忑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少爷,老爷让我喊您起床,他有要紧事跟您说。”
“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黎斐睁开迷离惺忪的睡眼,哑着嗓子嘟囔:“爷爷这么早找你什么事?”
“不知道,你再睡会儿,我下去看看。”
他掀开被子,走进浴室洗漱,随意换上一套白色家居服,踩着拖鞋就下楼去了。
以为是找他商量婚礼事宜,没曾想他脚步刚迈进客厅,老爷子坐姿板板正正,声音洪亮十足的来了句:“吃完早饭,你搬回风华里去住。”
“要搬也要等斐儿起床啊,这才七点不到,您老人家赶人也不是这么赶的。”
傅零珩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闭着眼假寐,姿态闲适,语气很淡:“当初斐儿怀孕,要我们搬回老宅的是您,现在一大清早要我们搬回去的也是您,老爷子您若真是闲得慌,我不介意您也谈一场夕阳红?”
“谈什么夕阳红,你给我坐好!”
老爷子的拐杖重重敲击两下地面,冲他吼了一嗓子,胡子差点没被他气歪,重新组织语言,纠正:“谁说我让斐儿跟你一起搬了?是你自己,搬回风华里住两天。”
“我老婆凭什么不能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搬!”
要他跟黎斐隔着半个城市分居两天?
他哪儿能乐意?
一天见不到她,他都受不了,还两天?
他腰杆挺直,坐姿笔挺,修长的指节有节奏的轻点膝盖,态度坚决的表示反对。
“按照传统,婚礼前夕,新郎新娘不能同睡一间房,必须分开住。”
傅老爷子指着他破口大骂,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不搬,我马上叫林叔请换锁公司的来换锁,你晚上爱睡哪儿睡哪儿!”
“......什么破传统,您换锁我也不搬,我晚上可以翻墙、爬窗户,别想拦着我见斐儿。”
他话音刚落,老爷子柱起拐杖狠狠敲了他小腿一下,怒斥:“混小子,我没跟你商量,是通知你!早餐也别吃了,林叔,帮少爷收拾行李,送他回风华里,这两天加强老宅安保巡逻,别让他有机会爬进来!”
“是,老爷!”
林叔擦擦额角的冷汗,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只能是谁辈分大先听谁的,“少爷,对不住了。”
“......”
傅零珩嘴角抽了抽,脸色黑沉到无以加复。
一大早的什么狗屁破传统,强迫他跟老婆分开两天,只感觉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屈得胸腔闷闷的难受。
他下颚紧绷,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极不情愿地往外蹦:“成,四十八小时以后我来接人,到时,我看谁还敢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