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荒园离此处多远?”
温月柠已经再次蒙上面纱,从暗处走来,坐到沈桑晚旁边的椅子上。
“马车过去得半个时辰。”
佐官微微抬首,小心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温月柠侧身眉心微动,“既如此,那明日再去,殿下觉得可好?”
“几日舟车劳顿,明日再去也不迟,今日你且好生歇息。”
沈桑晚语罢,朝若欣挥手示意让她将佐官带走。
若欣福了福身子,躬身退下。
待人都走远后,温月柠起身,“夜深露重,殿下也还是早些回房歇下为好。”
沈桑晚也正有此意,临走时不忘回头跟青雀吩咐,“好好照顾皇后。”
出了屋子,去了隔壁房间,洗漱一番后歇下。
二人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沈桑晚刚醒,外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殿下,您起了吗?”
是书意的声音。
“进来吧。”
书意端着铜盆走进来,见沈桑晚正在穿衣服,将手里的铜盆放在架子上,“奴婢瞧殿下脸色不大好,昨晚可是没睡好?”
“无碍,本宫只是有些担忧城中百姓。”
沈桑晚垂了垂眸。
避开书意的视线,漫不经心的问道,“外头怎么吵吵嚷嚷的?”
书意一边拿起帕子沾水给沈桑晚擦脸,一边回答道:“昨晚咱们入城虽晚,但终归被有些百姓瞧见,如今都在府衙门口等着,一是想见见殿下,二则是为了粮食。”
沈桑晚揉了揉眉心。
待梳洗完后,书意又去了一趟厨房,提来一食盒,是她与青雀早起熬好的粥。
“奴婢对这也不太熟悉,早前与青雀姐姐只熬了些粥,您先用些。”
“嗯。”
沈桑晚点头,尝了一口,“可有闹事者?”
“百姓只知道中都来了贵人赈灾,不知是何人,聚集在外面等候发派粮食,并没有闹事的人。”
“你且让右参将疏散聚集的人群,如今瘟疫横行,他们若是扎堆,难免会增加传染的风险,若是不肯离去,就告知他们将士会将粮食分发到每家每户,若当日未曾收到,再行来府衙核查。”
“还有,张榜出去,就说本宫要招揽梧州城的郎中,一日一两银钱,且在每日原有分发的粮食上,额外加两升米,有意愿者可随时来府衙登记,待瘟疫过后,根据每人所作之事再行额外嘉赏。”
“奴婢这就去传话。”书意俯身退下。
“等等,昨晚熬制的药可熬好了?”
“昨儿熬了半宿,这会儿用文火一直温着,以防出差错,奴婢让若欣姐姐守着的。”
沈桑晚没有再说话,埋头继续将桌上的白粥就着小菜吃完。
踏出房门时,温月柠从隔壁也刚好出来,二人两相对视后,互相问了安。
皆收拾妥帖后,带着佐官出了府衙。
外面的灾民悉数散去,右参将有序的按照户籍登记的信息,让将士们按一日每人五升米的份量分发。
“因特殊情况,只有多辛苦将士们来回多跑几趟,待事情了结后,本将亲去陛下跟前为尔请旨嘉奖。”
“末将谢将军厚爱。”
“右参将,命令所有将士用纱布捂住口鼻,且尽量不要与城中的人接触,派发粮食可放在居民的门口,减少传染的风险。”
“将士一旦出现发热,腹泻呕吐等状况,要及时上报,若有隐瞒者,军法处置。”
“末将领命。”
嘱咐完后,指派了十五人的小队跟着马车,一道去荒园。
车厢不是很大,同时坐五人略显拥挤。
温月柠与沈桑晚同一侧,书意与青雀还有佐官坐另外一侧。
前两天赶路都是面对面,如今挨着温月柠,沈桑晚还有些不大自在。
对方身上有股很好闻的香味,她不太懂香料,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闻起来凝神静气,心情都感觉舒畅许多。
闻着闻着就不自觉的就往温月柠那边靠去。
【主子!】
小瞳不合时宜的一声惊叫,将沈桑晚的理智拉了回来。
〖唔!好险!〗
沈桑晚稍微扭动身子,掩饰自己刚才的举动。
〖呜呜呜,小瞳,皇后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妖力,老勾引我!〗
「勾引?」
温月柠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垂眸打量着自己。
【主子,这怎么能叫勾引呢?这应该叫吸引!】
〖......〗
这俩词在她这区别不是很大。
经由佐官指路,马车顺利抵达荒园。
是一片废弃的房区,被临时砌了一道墙,与这边安全区分隔开来。
书意三人先行下去,而后是沈桑晚与温月柠。
守在闸门口的两位使役见到佐官,纷纷见礼。
“这是中都前来赈灾的长公主殿下。”
“参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回话。”
“里面的百姓情况如何?”
“回殿下,昨儿又抬出三十多具尸体去火化,今儿早上又听见里面哀嚎了两声,估计又死了几个,只待晚上进去清查后抬走烧掉。”
“开门。”
“殿下,里面可全是被感染瘟疫的人,您万不可进去。”
“本宫带了大夫来,且他们不该就这么被困在里面等死。”
使役先是不约而同瞅了一眼佐官。
“殿下既然让你们打开,你们打开就是。”
“是是是。”
其中一名使役掏出钥匙,将厚重的铁锁缓缓打开。
厚重的木门推开,里面全是残垣断壁,满地的荒草,屋檐下挂着若有若无的蜘蛛网,且没几处完整的屋顶。
好在这些时日无雨,不然这些人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木门咯吱的声响,惊动了旁边树枝上的乌鸦,发出阵阵粗哑的鸣叫,展翅飞起,消失在园中。
“此处本宫会命旁人看守,你们二人也多有辛劳,回去好生歇息,若有腹痛发热等症状,即刻去府衙上报。”
“卑职叩谢殿下。”二人纷纷跪地,深深叩拜。
从知州舍弃百姓跑路那一刻起,都是佐官带着府衙的使役在硬抗,短短半月,身边的兄弟逐一感染离去,如今就只剩下不到十人。
他们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坚持究竟对不对,可在他们穿上这身衣服后,坚信着保护百姓的初衷,为民造福的信念。
现在终于坚持到有人来救这城中百姓,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有感激有害怕有担心。
害怕只是上位者走的过场,担心自己的苦守最终成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