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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普通人身边的正常人和大傻子之间,界限是很模糊的。

就拿钱庆春来说吧,你要说他傻吧,他智商又没问题;平时虽然有点儿虎,可关键的时候又不掉链子,就很能判断。

至于为啥他总显得不太聪明,虎愣愣的,大概是因为他没啥文化,被人骂了也听不懂;反应总是慢半拍,性格又过于大大咧咧的吧。

别人都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他是得亏没文化。

调侃听不懂、脸色看不明白,遇事儿也不往心里去,总之···挺快乐这么一个人。

瞧他这副傻愣愣的多半脑袋有啥残疾的样子,李祖富都有点儿后悔刚才调侃孩子了,支支吾吾搪塞两句,就把“大傻春儿”这茬儿给揭过了。

好在小钱也不是那种藏心眼儿的人,特别好糊弄,三两句就哄得他忘了这事儿,又真诚的表示要先给牛家和梁家通个气儿,叫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至少先给牛家说一声儿,外头这么大的雨,牛有根和姐夫梁恒仍旧坚持一趟一趟的上山找人,万一哪天点儿背再一个出溜滑摔死在沟里,王亚楠那三两重的骨头赔得起这么多条人命?

“你说的是,咱们虽说没有实质的证据,但再不劝劝他们肯定要出事儿的。”惊讶于钱庆春做事的妥帖,李祖富面露赞许。

就连秦小妹和李树也像见了鬼似的直勾勾看着钱庆春,心说外头天气不好,难不成是山上下来什么脏东西上了傻春的身?

光是想想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姐弟俩默默站的离队长近了些。

没把这小动作放在心上,钱庆春自告奋勇去两家喊人。

外头黑天了,就是上山应该也回来了,李祖富叫钱庆春吃了两块大肥肉和两个馍馍,身上暖和有劲儿了才让他去跑腿。

丧彪跟着他一块儿去了,秦小妹喊都喊不回来,真是啥样人养啥样狗,丧彪就是在狗里也算爱看热闹的,哪儿都少不了它。

大溪沟村很大,但大多数土地都是农田,住宅区域挨的比较紧密,钱庆春这一趟没耽搁太久,很快就带回了胡子拉碴的梁恒和瘦了一圈儿的牛有根。

意识到再叫他们这么胡闹下去,估计要撂下两条人命算在王亚楠头上,李祖富再也没了顾忌。

叫人坐下,他兜头就是一句,“明天起不准你们再上山出村去找人了,没有用,人不是人贩子拐走的。”

“啥!”梁恒和牛有根屁股刚挨到炕上又跳起来,异口同声道。

牛有根还好,起码还能保持镇定,梁恒却是彻底疯魔了,只见他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大队长面前,钱庆春和李树赶忙去拉他。

“哎呀梁大哥你这是干啥呀!快起来!瞧你瘦的就剩骨头架子了,快上炕暖着吧!”一上手钱庆春就皱起眉来,感觉梁恒的状态很糟糕。

可对方此时明显听不进去这些。

梁恒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双眼溢满泪水,满脸痛苦的看着大队长,嘴唇嗫嚅半天才道:“队长···你···你这是啥意思呀?你···你别吓我···是不是小凯他···他···呜呜呜!儿啊!爹对不住你啊!”

“不是···你这是咋哩?”钱庆春大大的脑袋里脑浆空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还是秦小妹看不下去提醒他,“赶紧给人搁炕上!梁大哥这是误会了,以为小凯没了!”

李祖富不清不楚的一句话可给梁恒吓完了,他以为队长不让他出去找孩子,是因为孩子已经找着了,至于为啥没说明白···只能是孩子出了意外。

属实没想到自己思考了半天才想出来的婉转话术,开腔就是哑火,李祖富手一抖,烟杆子都顾不上捡,赶忙找补。

“你这痴娃!话都听不明白,赶紧坐回去吧!小凯马上就能找着哩,咱已经理清楚线索了!”

“啊?是···是嘛···真的?”梁恒瞧着离疯了也不差多少了。

心中大骂王亚楠不是个东西,钱庆春把人拖到炕上,秦小妹还给倒了热水。

虚惊一场无疑是这世上最美妙的误会,梁恒也不挑理,怪大队长吓唬自己,对他来说儿子的消息比什么都重要,现如今早不是扭捏的时候了。

喝了几口热水平复心情,有关于梁凯的下落牛有根也很挂心,他问大队长,“真不愧是队长!是不是公安那边儿来消息了?您说不是人贩子拐走的···可小凯才四岁大,他一个人能上哪儿啊?”

“上哪儿?那就要问你刚打了结婚证的媳妇儿王亚楠了!”李祖富突然变脸,疾言厉色吓了牛有根一激灵。

“王···王亚楠?她···她也丢了呀,难不成这事儿和她有关系?不可能啊!小凯丢的时候她···她···她回城了···”牛有根不傻,话到这里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脸色难看至极。

呢喃道:“对呀··她穷的尿血!知青们也不搭理她!回城不管是车票还是路上的干粮都要钱票,她打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叫你来就是为了了解情况!现在我要你老老实实的,把王亚楠到你们家这段日子的所说所做全部倒的干干净净!”李祖富死死盯着牛有根的眼睛。

企图在他脸上察觉到一抹心虚,和早知有这回事的慌乱。

心里清楚王亚楠这回是摊上大事儿了,牛有根哪儿敢隐瞒啊?就差举双手过头顶表示投降了。

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生怕自己被怀疑,说出口的话因为紧张有些颠三倒四,不过还算清楚。

王亚楠是真看不起人,有事儿没事儿就爱炫耀自己在城里的生活和爸妈的工作,起先牛有根还以为她在吹牛,现在看来倒像是确有其事。

“王···王亚楠说她爹娘比她还先登上回城的火车,但是和她一起前后脚到的家,车票是她家一个工作很体面的亲戚给买的,没···没花钱。”

这不就对上了!比王亚楠先登上火车,说明王家父母没法儿寄信过来;车票是亲戚给买的,说明她们离开农场的时候也很落魄。

这些都可以证明王亚楠从父母那里不可能得到经济上的帮助,她回家的车票钱,只可能是卖了梁凯得来的。

旁的知青回城,要么家里给寄钱来;要么相熟的同乡先借钱垫着,回去以后再想办法还给人家;再要么就是自己省吃俭用,牙缝里抠出来省了些钱,正好派上用场。

只有这个王亚楠,明白生产队里每一个社员底细的大队长可以肯定,她身上绝不会有一分钱!不仅没钱,还欠大队部不少粮食呢!

单这笔钱说不明白,王亚楠就不清白。

牛有根被吓的脸色都变了,他生怕大队长怀疑自己也参与了买卖梁凯这件案子,慌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拉着钱庆春语无伦次的解释。

梁恒也呆了,他们两口子想过很多可能性,连被熊瞎子叼走这种小概率发生的事件,也已经在心底里做过准备了。

只是两口子万万没想到,害的一家子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原来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