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都吃不饱的年代,人大都自私,孩子真算不上金贵,除非生育艰难,或是运道不好生不出男娃来,否则对于提供不了太大劳动价值的孩子,乡亲们大多选择放养。
也就是只生不管,生死由命,就像二狗和小妮儿似的,二人的爹娘就从来没像大宝的爹娘那样给他们做过饭、缝过衣。
有哥哥姐姐的就哥哥姐姐带着,跟个玩具似的折腾。
村道上经常能看见只有五六岁大的小孩儿背上背着个更小的奶娃娃,他们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当然不懂应该怎么疼弟妹,只顾着自己瞎玩疯跑。
大人上山下河忙累一天,回家一看,小奶娃被摔的鼻青眼肿,饿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就算这样也没人觉着不对,反正能活就活,活不成就死,眼瞅着只剩一口气儿身上都冷了也不要紧,往河沟子里一扔就算完事儿。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就连城里来的知青王亚楠也打心底里觉得乡下孩子命都贱,特别是像梁凯这样不过三四岁大的,夭折的几率可太高了。
说她是打根儿上坏了也好;为自己的行为蒙遮羞布也罢,总之王亚楠是真没觉着自己卖了梁凯是多大的过错。
她高高兴兴的用卖梁凯的钱吃香喝辣,心安理得的在城里享受,直到回来大溪沟村,看着疯魔的梁恒两口子倔强的不肯放弃寻找,才后知后觉的怕了。
她不后悔,她只是怕承担后果,怕被她伤害的人反过来伤害她。
这样的人,多留她在世上逍遥一天都是罪过,活该打死。
心里清楚这不是一件小事,李祖富放下筷子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拉着秦小妹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又一遍。
得亏秦小妹挂念着梁凯的事,没少动用自己的关系在公社打听消息回来告诉大队长。
如果是她的话,能察觉到王亚楠的不正常,将两人失踪联系在一起,李祖富也不觉得突兀。
嘴上还在仔细盘问,但其实老李队长心里已经信了秦小妹说的话。
虽然无凭无据,但细细想起来两件事情确实有链接,再加上秦小妹的分析逻辑自洽,王亚楠的嫌疑陡然增加。
砰!李祖富一旱烟杆儿重重敲在炕桌上,给屋里人吓一哆嗦。
秦小妹眼角余光瞥见队长媳妇儿拳头都攥紧了,心里为老队长捏了把汗。
等自己几人走了,怕是······。
“呸!不要脸的狗东西!咱们庄上哪里对不住她?还是知青的时候就偷奸耍滑,不愿意参加集体劳动,不是老子看她可怜爹娘都在农场改造没依没靠的,早给她送过去捡羊屎蛋子了!”
李祖富是该恨的,别人不好说,但他这个大队长是一定对得起王亚楠的。
要搁旁的生产队,王亚楠和吴洪斌这样既不肯参加劳动又惯会搞事儿的,早八百年送回公社去重新分配了,能留着她祸害庄上的孩子?
先前找不着人,是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外头,只以为是外头的人贩子进村里来拐人哩。
哪儿能料到王亚楠一个城里姑娘,梁凯还要喊她一声舅妈,会是她狠心把娃给卖了,还敢回来!
“太欺负人哩!”钱庆春特别理解队长的愤怒。
他表示应该报公安,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王亚楠这狗东西,也要先逮住她已经平反回家的爹娘仔细查一查!
冷笑一声,小钱同志的智商短暂上线,思路相当清晰,“我还就不信了,自己闺女啥样儿两个老东西心里一点儿没数?又懒又馋,指望她老实上工干活攒钱是不可能的。
那回家的车票钱哪儿来的?吃好东西的钱哪儿来的?打量咱们乡下的好欺负,等着吧!一个也跑不了!”
所以说这人啊,有时候真得低调,人狂自有天收。
王亚楠本来就因为自己城里人的身份特别有优越感,如今能自由回城就更看不上乡下泥腿子了。
虽说她被老牛家逼着不得不下地干活,但别看她累的都快岔气了,嘴还不停歇呢。
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城里的日子过的有多好,天天念叨着好吃好喝好玩儿的。
明知道钱来路不正,还不知道遮掩,这下被人揪到小辫子了。
可惜王亚楠的爸妈机关算尽,为了不带累自己名声甚至忍痛把闺女送回乡下产子,谁知道人跑了不说,还落了个大把柄。
这回名声保不保得住另说,他们花了赃款,对明显不正常的情况隐瞒不报,只怕有更严重的惩罚等着他们。
很满意钱庆春的机灵,李祖富表示,“大傻春儿说的对,该查!他们花了卖咱们庄上孩子换来的钱就是共犯!
不行!我这就上公社去,请公安同志想办法联系到王亚楠家乡那边的办事处,先给人逮咯!”
就是找不着王亚楠也没关系,只要她的父母说不明白那笔钱是打哪儿来的,梁凯的事儿就能确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这可以说是梁凯丢失这么长时间以来,案件最大的突破,李祖富很激动,饭也不吃了就要上公社,秦小妹急忙拦他,外头也适时打了个大炸雷。
“队长!外头天都黑了!这么大的雨你咋去呀?等一等吧,今儿晚上你好好休息,等明天雨小一些我和你一道去!”
天气不好,人多路上也有个照应,再说事情是秦小妹先发现的,由她来说比李祖富复述要清楚很多。
钱庆春和李树也想一起去,反正两辆自行车刚好能带四个人,李祖富想了想就同意了。
“去!都去!难得你们为队里的事情上心,都是好娃。明儿上公社叔请你们吃炸果子配豆浆,吃饱为止!”
天呐~还有这好事儿?眼看钱庆春眼睛亮起来,面相都变了,李祖富赶紧接了一句。
“大傻春儿你除外啊!叔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你可做个好人吧,别再给我棺材本儿吃没咯···”
“队长····”钱庆春满脸问号,求知欲暂时战胜了食欲,“刚才我就想问哩,这屋里就咱们几个,你一口一个大傻春儿喊的是谁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