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伸手开门,门便被打开来,是侯嬷嬷。侯嬷嬷一进来,冲秋莲使了个眼色,自己径直朝室内走去。
秋莲了然,走出门外,刚巧看见夫人和四小姐拐进院子里,她走下台阶,行礼道:“见过夫人,见过四小姐。”
屋子里的沈怀序听见‘四小姐’这个称呼,回想了下,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该是上官若嫣。
很快外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孩子生下了?男孩还是女孩?”
秋莲沉默了下,才道:“夫人,我们太太生下的是个男孩,只是中间难产,小少爷体弱了些,受不得风,便没有抱出来让夫人瞧瞧。”
上官夫人手上不停地转着佛珠,慈眉善目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亏得菩萨保佑,你家太太总算给二房添了香火,实属不易,她本就体弱,生产之事又最是凶险,经此一难日后须得好好将养着才是。”
她对身后的妈妈说:“刘妈妈,记得从库房拿些滋补的药材送来。”
方才还气势汹汹想要闯门的刘妈妈此刻温顺极了,“夫人大善,老奴稍后就去办。”
上官夫人身旁的上官若嫣迫不及待问道:“听说你们叫大夫来了?是个济世堂的女大夫?这个大夫该不会姓沈吧?”
“多亏了济世堂的沈小大夫,否则······”
没等秋莲把话说完,上官若嫣面上流露出兴奋和轻蔑之色。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朝着紧闭的房门走了过去。
“嫣儿。”
上官夫人轻轻一声呼唤,便让上官若嫣停下了脚步。她不满地转过身,“娘,这位沈小大夫女儿认得,总要过去打声招呼才是。”
上官夫人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她耐心解释道:“里头刚刚生产完,血腥污秽,万一冲撞了你就不好了。至于那个什么大夫,一个医者哪里值得你这般上心?”
听见这话,上官若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阿娘说的是,女儿还想着赏赐她一些金银,如今看来是她没福气。”
秋莲听着母女二人说的话,低着头不发一言。
“方才下人禀报说阳儿一回府便来了此处,他人呢?”上官夫人似是忽地想起了这事,左右张望着。
“二爷······”秋莲语气犹豫。
没等她想好措辞,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娘,我在这儿。”
看见上官温阳从房内走出,以及他身后的岳老大夫,上官夫人脸色大变,“阳儿,你怎的进屋去了?他又是谁?”
“娘,这位是济世堂的岳老大夫,蕴娘难产,太过凶险,不得已才请来的······”
上官温阳深知自己的母亲十分在意家中女眷的名节,想也不想便解释道。
上官夫人怒不可遏地打断他的话,“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生产之时竟请个男大夫进产房,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镇远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岳老大夫显然是见识过这种场面,面无表情地拱手道:“此次救治沈大夫为主,在下为辅,中间还有屏风相隔,夫人慎言。”
被岳老大夫这么一说,上官夫人愈发恼怒:“哪里来的刁民?竟敢冲撞本夫人?!”
上官温阳想起床上躺着的,只剩下半条命的妻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娘,岳老大夫没有任何越矩之处,不请大夫来,蕴娘此刻已经没命了!”
见二儿子当真动了怒,上官夫人收敛怒气,做痛心状,“你当为娘不担心你媳妇的生产之事吗?听说她生产不顺我立即又让刘妈妈去请来一个经验足的稳婆,谁知你媳妇身边的丫鬟婆子百般阻拦不让稳婆进去,我能有什么法子?”
上官若嫣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埋怨道:“二哥,为着二嫂的生产之事,娘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不时吩咐刘妈妈过来瞧瞧,你怎能责怪娘呢?”
上官温阳一看母亲和妹妹这个样子,只觉头疼,“娘,儿子知道您担心,只是难产合该请大夫来······”
室内,侯嬷嬷把房内的男主人请出去后,抱起救治好后蹬着小脚的孩子走到床前,放在了自家太太身侧。
她满脸心疼地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人,小声问沈怀序:“沈小大夫,我家小姐何时才能醒来?”
“等我把她身上的针拔掉再看。”
侯嬷嬷点点头,一边拿出帕子替自家小姐擦汗,一边说:“这次真是多亏有沈小大夫在,不然我真不知我家小姐能不能挺过去。”
说着,她啪嗒啪嗒落下泪来,擦汗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是后怕不已。
她擦擦泪继续说:“哪有好人家在媳妇生孩子的时候找个稳婆拿剪子进屋的?这不是想要我家小姐的命吗!偏生这侯府夫人素喜礼佛,还长了张菩萨面孔,谁知竟是蛇蝎心肠······”
沈怀序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露。怪道之前侯嬷嬷说那位妈妈带来的稳婆身上藏着东西呢,竟是想保小不报大,把产妇的肚子剖开取子。
她也剖人肚子,不过她是救人,而这是赤裸裸的冠以正当名义杀人。
“······沈小大夫,我实在是气不过,才多了几句嘴,您可别把这事说出去。”
“病人隐私我们大夫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嬷嬷放心。”
侯嬷嬷脸上浮现出感激之色,“发动之前我家小姐就同我和秋莲说,万一不好去济世堂找您,说您是女子,即使进内室,旁人也说无可说,这下真是找对人了。”
沈怀序问:“你家小姐听说过我?”
“是,我家小姐羡慕你能治病救人,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她只能困于后宅之中,困于一方天地一日又一日,每每说起都伤心得很。”
沈怀序看着床上的人轻轻说道:“等你家小姐醒来,我们或许能成为好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