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565 满口假话
见慕容雪又要开口,白洛筝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不是要找查线索么,咱们就当着围观老百姓的面好好把这件事情说道说道。”
白洛筝振振有词:“既然掌家之权在你手里,就意味着定远王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仆役都要对你听令行事。”
“那么,当晚起火时,府中所有的仆役都死绝了吗?”
“为何没有一个人发现你的院子有火苗跳动?那么大的火,不可能没有下人察觉吧?”
“那是因为……”慕容雪刚要说话。
白洛筝再次打断她,“别跟我说,府中的下人都睡着了,起火的时辰是戌时,这个时间,别说仆役没睡,就连主子也未必入睡。”
慕容雪觉得白洛筝正在将众人的思绪往歪路上带,赶紧出言打断,“不管你信与不信,那场大火就是梁红歌放的。”
白洛筝岂会给慕容雪颠倒黑白的机会。
“我还是那句话,你说红歌放火,必须拿出确凿的证据。”
“拿不出证据,就是栽赃诬陷、诽谤抵毁。按这个逻辑,我一样可以说你是自己引火,故意把事情闹大,让红歌背罪。”
慕容雪被气笑了,她指了指自己手臂的擦伤,又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右腿。
“难道我疯了不成,自己纵火烧自己,只为栽赃梁红歌?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可都亲眼看到我这条腿伤得连路都走不了……”
正这时,简柔忽然大喊一声:“大家小心,那边有蛇。”
简柔突如其来这一嗓子,把看热闹看得正津津有味的众人吓得一激灵。
当一条碗口粗的黑色大蛇从人群中爬过时,老百姓都被吓傻了。
有人尖叫,有人逃窜,生怕黑蛇攻击自己。
慕容雪从小就对蛇这种动物怕得要死。
尤其那条蛇距她只有咫尺之遥,吐着蛇信,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她生吞入腹。
她吓得脸都白了,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当下顾不得与白洛筝理论,挥手丢开手中的拐杖,以快得让人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向另一边。
人群慌乱之际,白洛筝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一手提起那条黑蛇,语带责怪的对简柔说:“你怎么把晚上做蛇羹的食材给放出来了,快拿回去,别吓到无辜的老百姓。”
简柔忍笑接过黑蛇,转身进了宅院。
黑蛇被收走,受惊的众人才缓过心神。
楚辰逸皱着眉头看向慕容雪,“你的腿,不是被房梁砸断了吗?”
这下,不用白洛筝再费唇舌,众人恍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慕容雪这才意识到她在受惊之后忘了掩饰。
连忙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的腿确实断了,刚刚跑得那么快,是,是因为情急之下,我被吓得失去了神智。世子爷……”
慕容雪一瘸一拐的挨到楚辰逸身边,抱住他的手臂,可怜兮兮的说:“那条蛇太可怕了,可怕到我忘了自己腿上还有重伤。”
白洛筝哈哈大笑了几声,“慕容雪,你是不是把在场的人都当成不懂常识的傻子?”
“如果每个断腿之人受到惊吓就能跑跳自如,那咱京城上至太医院,下至医馆的大夫都可以回乡种田了。”
“还要什么大夫啊,只要患者被吓唬一下就能痊愈,这天底下还有病人吗?”
事已至此,慕容雪知道再伪装下去只会沦为旁人笑柄。
她干脆豁出去,“没错,我的腿的确没断,但这不足以证明那场大火不是梁红歌所放。”
“她一心一意想弄死我,我只不过是心里委屈,才故意装瘸博取同情。”
“世子爷,我无意骗你,只是心中难过,想为自己讨几分公道。”
未等楚辰逸有所反应,人群中一个家丁装扮的男子忽然走出来,指着慕容雪说:“世子,小人可以作证,那晚纵火之人,正是侧妃。”
慕容雪气得眼睛都红了,“你谁啊,凭什么在众目睽睽下冤枉我?”
楚辰逸认出此人,“你是王府马厩的小厮?”
那人点头,“小人只是一个杂役,本不敢惹事上身,实在是侧妃所作所为太过恶劣,小人不忍世子妃被人冤枉,才要当众讲明那晚之事。”
“火是侧妃故意所纵,其目的就是让世子妃背上纵火罪名被下狱受审。”
慕容雪恨不能冲过去堵了此人的嘴,“你胡说八道、满口假话……”
楚辰逸也意识到这个小厮再讲下去,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连忙阻止,“此事涉及王府私密,一切等回府之后再做定论。”
白洛筝似笑非笑地问:“世子殿下这么迫不及待的维护真凶,想来对侧妃是真爱无疑了。”
她对梁红歌说:“看到没有,这个男人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亲自将你押送刑部接受审讯。”
“如今凶手身份浮出水面,他又急不可待的替真正的纵火犯打掩护。”
“大家来评评理,都是他楚辰逸的女人,待遇差别怎么能如此之大?”
梁红歌早就对楚辰逸心灰意冷,事已至此,她也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选择。
楚辰逸厉声喝道:“白洛筝,你休在这里挑拨是非。”
白洛筝故意气他,“哟,这就急了?有本事,你让那个小厮把话说完啊。”
围观的老百姓跟着起哄:“是啊,让小厮把话说完,大家都想知道真相。”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楚辰逸无路可退,只能警告那个小厮,“敢有一句假话,本世子要你的命。”
小厮吓得双膝跪地,连声保证,“小人不敢欺瞒世子,那天晚上,小人亲眼看到侧妃伙同心腹婢女联手放火。”
慕容雪摇头:“我没有……”
小厮没理慕容雪,“小人当时被吓傻了,知道这件事一旦说出去,定要小命不保。”
“所以世子妃被世子押送刑部受审时,小人选择沉默以对,就是担心说出真相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送完蛇回来的简柔替众人问道:“既然你选择沉默,为何现在又说出实情?”
“因为小人忽然想起忠君报国的梁老将军,当年为我凤朝安定征战杀场、与敌对抗。”
那小厮一脸正义凛然,“如今他孙女在夫家饱受欺凌与陷害,九泉之下的老将军若在天有灵,不知要伤心难过到何种程度。”
“就算是为了梁老将军,小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子妃被奸人所害,丢了性命。”
这下,围观的百姓情绪终于被煽动了。
梁老将军在众人心中绝对是正义的化身,神一般的存在。
慕容雪妄想利用媚色迷惑世子殿下,从而达到陷害忠良之后的目的。
在老百姓们看来,这种人简直其心可诛。
一瞬间,原本看热闹的众人,无不对慕容雪心生厌恶。
还有不少人在暗处指指点点,仔细一听,没什么好话。
慕容雪见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哭着向楚辰逸求助,“世子,你不要听那小厮胡说八道,我从来没有陷害过梁红歌,纵火一事,我真的是冤枉的。”
楚辰逸也有些不落忍,慕容雪软糯娇气,与性格刚烈的梁红歌判若两人。
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被崇拜、被仰慕、被依附。
梁红歌无法满足他的私心,慕容雪却可以。
他也不是多喜欢慕容雪,只是与梁红歌相比,慕容雪更懂得讨他欢心罢了。
况且这件事严格算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不过就是放了一把火,又没死人,端看他想不想追责下去。
之所以把梁红歌押去刑部,无非是想趁机给她一些教训。
眼下案情忽然扭转,楚辰逸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关起门来,谁又管得到他如何惩治自己的女人。
于是,楚辰逸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梁红歌也好,慕容雪也好,本世子都要带回王府。该罚的罚,该赏的赏,此事涉及王府内务,就不劳闲杂人等多费心了。”
白洛筝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世子殿下,你这个决定可有失偏颇吧。”
“世子正妃犯下错事,被你亲手押送刑部受审。”
“如今证明侧妃才是纵火凶手,你是不是该公平一些,把侧妃也送去刑部再走一遭?”
慕容雪拼命冲楚辰逸摇头,眼泪哗啦啦往下流:“世子爷,不要啊。”
楚辰逸哪能由着白洛筝来主导他的所作所为,“公不公平,岂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干涉。”
白洛筝点头,“对,我是外人,也干涉不了王府内务。”
“但现在的问题是,慕容雪故意纵火,以此来冤枉红歌罪在其一,烧毁书房重要资料罪在其二。”
白洛筝咄咄逼人,“世子,你要知道,案子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仅仅是王府内务了。”
“如今南楚与北襄两大敌国对我凤朝江山虎视眈眈,你怎么知道慕容雪不是敌国派到身边的奸细,故意残害忠良之后,并趁机损毁王府军机?”
慕容雪都惊呆了,“白洛筝,你,你含血喷人。我不是奸细,不是不是!”
转身又求楚辰逸,“世子爷,你要信我,我只是与梁红歌争风吃醋,希望顶替她的位置成为堂堂正正的世子妃,真的与敌国一点关系都没有……”
楚辰逸当然知道慕容雪绝不可能与敌国有牵扯。
但白洛筝咬死了不肯松口。
“是不是敌国奸细,送去刑部审过之后才能知道。世子殿下,慕容雪已威胁到我凤朝安危,你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置朝廷大义于不顾吧。”
一时之间,楚辰逸被逼到无路可退。
这白洛筝可真是够狠,故意借民众舆论,让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慕容雪见事态越来越糟糕,吓得脸色一白,直接给梁红歌跪下了。
“你我姐妹二人共侍一夫,你应该知道我与敌国并无勾结。求你大仁大量饶我一次,我保证日后做牛做马报还恩情。”
说着,慕容雪砰砰磕头,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在梁红歌身上。
只要梁红歌决定不追究,她就还有脱身的希望。
白洛筝戏谑地看向梁红歌,倒想看看她如何决策。
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梁红歌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容雪像狗一样匍匐在自己面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慕容雪,该还的,迟早要还,刑部大牢阴森可怕,我相信各种刑具施加在你身上时,会让你乖乖说实话的。接下来的牢狱之灾,你便在里面好好享受吧。”
楚辰逸怒声吼道:“梁红歌,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梁红歌面带嘲弄地看向楚辰逸,“我再狠心,也不及世子殿下万分之一。”
“你……”
白洛筝唯恐天下不乱的打岔,“事已至此,简柔,还不速速去请刑部衙役过来拿人。”
云霄殿内,苏北望绘声绘色的将发生在白洛筝家门口的这起事件讲述给晟元帝。
临了,他笑着说:“这白二小姐扭转乾坤的本事确实厉害。”
“皇上您是没瞧见,楚世子当时的脸色有多精彩。”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宠妃被衙役抓走却无能为力,这辈子啊,他怕是第一次在女子面前吃如此大亏。”
晟元帝支着下巴并未接口,他盘腿坐在棋盘前细细揣摩着眼前的棋局。
正是白洛筝之前进宫没下完的那一盘。
苏北望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这盘棋若继续往下走,白二小姐最终究竟是输是赢?”
虽看不到晟元帝表情如何,苏北望却明显感觉到他主子此刻的心情应该不错。
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晟元帝说了四个字,“必输无疑。”
白洛筝那日进宫下棋时心不在焉,一连走误好几步棋,这种情况下,她会赢才奇怪。
苏北望莞尔一笑,“如此说来,皇上那日派老奴去白二小姐家中给她带话,准她向皇上讨一份赏赐,其实是故意要帮白二小姐解决危机了?”
晟元帝哼了一声,“可惜某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却辜负了朕对她的一番好意。”
苏北望连忙接口,“白二小姐凭借智谋摆脱困局,这样的能为,可不是寻常女子敢与之相比的。”
“智谋?”
晟元帝嗤之以鼻。
“也就糊弄糊弄街头的那些无知百姓,她怕是早就猜到楚辰逸的侧妃居心叵测,故意在她毫无防备时放出黑蛇引她自乱阵脚。”
“至于那个马厩小厮,十之八九是白洛筝事先买通好的。对某些贪财之人来说,只要银子到位,证词什么的可以随意捏造。”
苏北望大吃一惊,“皇上是说,马厩小厮那晚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晟元帝语气笃定,“临时安排的助攻罢了。”
“可如果那小厮所供诉的一切皆属胡说,一旦追究下来,在律法面前是站不住脚的。”
“苏北望,亏你一把年纪的人,却连这点布局都看不懂。”
晟元帝睨了苏北望一眼,“那白洛筝数次在棋盘上将朕杀得措手不及,可见她心思缜密、步步为营。”
“连朕都不是她的对手,定远王府那个不自量力的侧妃又有什么筹码在她面前讨到便宜?依她布局的手段,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会轻易挪动棋子。”
苏北望恍然大悟,“还是皇上想得通透,老奴自叹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