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只剩小雨,稀稀疏疏的风吹着树叶,她醒了,大概是被那阵风吵醒的。
很累,就像打了一场战,觉得头很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而她已经记不清梦是什么。
下意识揪着被子,才发现自己疲软无力,喉咙很干,她虚弱抬眸,望向床头柜的一杯白开水,不料不远处沙发上的男人一并入了她的眼撄。
他就那么沉默坐在一旁,好像看了她很久,空气里还有他的强势的气息。蓝芷颜吓得手立马又缩了回去,抿着唇蒙上被子。
“醒了就不要装睡。”
她听到的只有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话,他的情绪里的消沉和不满都发泄在话里。
随后,一声巨大的关门声碰的一下响起偿。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哭了出来,将被子裹得紧紧的,恨不得永远躲在里面不要出来。
不久之后,门声又响了,她的心提了起来。
被子就那么轻易被扯开了,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抬眸一看,提着的心放稳了,但是没有想象中的舒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李嫂摸了摸她的额头,怜悯亲切开口:“小姐,烧退了,起来喝点粥吧。我熬了你最喜欢的粥。”
蓝芷颜怔怔看着端上来的香粥,李嫂搀扶着她半坐着,叹息道:“病了一场,气色都不好了。”
她勉强地笑了笑,“李嫂,我饿了。”
“好,您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是该饿了……”边说着便开始一勺一勺喂她。
真的是李嫂做的,蓝芷颜若有所思轻声道:“原来……我睡了这么久啊。”
“是啊……”说话间,李嫂看了蓝芷颜一眼,发现她娇艳的面孔憔悴不少,心疼道:“小姐,过去都过去了,您何必一直不肯放过自己呢?”
蓝芷颜困惑看她,“李嫂,你说什么?”
李嫂知道这些话对于蓝芷颜来说很残忍,但是她真的不想看他们再继续这样下去。那天晚上那场激烈的争吵客居人人心知肚明,她深知晏卓绝的性格,平时那么疼爱蓝芷颜,可真踩到他的底线,没有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
受苦了,还是蓝芷颜。
李嫂又叹了一口气,说:“小姐,我就长话短说吧。男人一旦对你没了情分,那就什么都没了。少爷他还爱着你,但爱最经不起的就是挥霍……女人再要强也希望有个依靠,可你,似乎不想要这份依靠。你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很宝贵,我不想看到你们最后各分东西。”
蓝芷颜深深笑了,想起一些事情,张着发白轻微脱皮的唇,“五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我以为他就是我的快乐。我花了好久的时间去遗忘曾经受过的伤,努力忘记所有的难过。我原谅爸爸,我在妈妈的墓前求妈妈原谅爸爸。那时候,他陪在我身边,本以为难以做到的事情我最终还是做到了。渐渐的,我有了一个快乐的家。可当我以为人生可以一直这么无拘无束时,以为就算全世界背弃了我,他也会一直在时,晏卓绝用事实告诉我我错得离谱。那一天,我发现我努力编织的一个家轻而易举毁在晏卓绝手里时,那些伤口再次裂开。是他治愈了我,也是他再次毁了我。狠心重新划开那些已经愈合的伤。他让我再一次尝到欺骗的滋味,李嫂,你是不会明白我当时的心情的,我真的忘不了……”
她讲着,面无表情,只有嘴唇在动,好像在讲一个故事,那些亲身经历的事情讲出来会是这般没有煎熬,喉咙里再次被灌入烈酒,火辣辣的疼。
李嫂听着听着就哭了,赶紧抹了抹泪,劝她说:“小姐,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当初能原谅你父亲,原谅他犯下那么大的错误。为什么不能再原谅一个人,不要为难你自己,也不要再为难他。你们慢慢成长,在李嫂心里你们早就是我的孩子了,看你们这样,李嫂心里比谁还难受啊……”
蓝芷颜唇抖了抖,泪也留了,伸手抹着李嫂的泪,艰难起身抱着她,却看见门外边的一角。
静静地看着,用不高也不低的声音道:“李嫂,我不是圣人。我也不想再当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了,我累了。”
门外边的人走了,不留下一丝痕迹。
蓝芷颜咬着牙,水雾朦胧了双眼,她希望那个人从来没有来过。
……
车开出了客居,往市区行驶。
红灯,白色保时捷停在纷乱的大雨中。
雨刷在前车窗不断刷着,张增拧着眉头望了一眼后座的男人,跟以往一样在翻看着金融报,不开口的时候仍是一副冷漠严肃模样,让人不敢接近。
他明明感觉气氛不同,偏偏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忽然间,一面车窗被敲响。
张增顺过去一看,望了一眼车后人,将车窗降下来。
问那人:“米小姐?”
车窗外的米娅撑着一把白色透明雨伞,穿着白色裙子,在雨中显得孤清柔弱。
只听见米娅轻轻开口:“张特助,不好意思,我的车坏了,能搭一下晏总顺风车吗?”
张增迟疑了一下,下意识请示了后座的男人。
只听见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然后,后座的门被打开,米娅合上了雨伞,往车里坐进去,又合上车门。
张增一惊,他本想打开前门,没想到这位米小姐的动作快到他都反应不来。
绿灯已亮,张增收回视线,开了车。
这辆车太干净了,干净到脚下的地毯都不沾灰尘,米娅犹犹豫豫地不知把伞放在哪里,不好意思地用手将头发搁到而后。
直到一旁不可忽视的男人开了口:“随便放。”
她才战战兢兢将滴着雨水的伞搁在一旁,接着莞尔笑起来:“我一开始还怕晏总生我的气,不肯让我上车呢。”
米娅一边说着一边往他那边看过去,只有他凌厉的侧脸,高挺的眉骨和鼻梁,再一一观察他迷人的眼梢很性感的唇瓣,米娅的心漏了几拍。
天天看着他,也不会厌倦。
晏卓绝的目光没有离开金融报,停留在葛氏的报道上,淡淡回她:“既然害怕,为何还要去尝试?”
他回应了她,米娅脸上浮现很明显的笑意,声音更大些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说不定……”她有些急,“说不定能成功。事情证明,试试总有成功的可能。”
比如这一次。
“要是试过了却一直不成功呢?”嗓音有一股冷意,米娅见他合上了报纸,心想:他愿意正面跟她聊起来算不算一件好事?
于是喜上眉梢道:“那就一直尝试,总有成功的一天。”
晏卓绝终于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眉眼刻在她眼底,半勾唇笑:“米小姐的伤似乎已经好了。”
米娅垂着眸,用手触了触那个伤口,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疤,他一直盯着看是不是觉得很丑?
“就是留了一点疤痕,是不是很难看?”她低低抬着头看了他一眼,说不出的爱慕。
前面的张增刚好看过来,无语地白了一眼,难不难看干我们总裁什么事?
忽觉有种不安,这个女人似乎没那么简单,长得像蓝芷颜,衣着打扮也像蓝芷颜,让他不得不为大小姐捏一把汗。
晏卓绝仅是笑笑不语。
米娅发现他兴致不高,大胆问了句:“你是不是不开心?”
张增腹诽:我们总裁开不开心又干你什么事啊!
晏卓绝轻轻笑着,问道:“米小姐在哪下?”
他还是在防备着她,米娅的小脸一下子垮下去,抿了抿唇说了目的地。
晏卓绝点点头让张增在前面停下,“到了。”
米娅应了一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她跟他还没聊上几句话,咬了咬牙去开门。
下车前,她还是不甘心又坐回去,“晏总,你,你真不记得我了?”
张增差点就没下去赶人了!这又是那一招!
米娅说着自己的,目光哀切,“多年前,你……你……”
她突然不说了,顺了顺头发,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晚七点半,我在铂金等你,请你一定一定要来。”
随后,米娅下了车。
车上,张增问道:“晏总,您打算答应她了?”
晏卓绝目光注意到那把透明的雨伞,讳莫如深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