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一一带着父亲来到何宇飞家,他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封面上都磨出了毛边,依稀可以看到“路遥”两个字。
不知是不是看得入了迷,连面前站了两个人都不晓得,直到宋一一装模作样咳了一下,他才看到客人。由于宋一一之前没打招呼,何宇飞看到他们到来竟有些慌张,站起来的时候把凳子也踢倒在地。
“你们来了?”何宇飞把书收起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一一,叔叔,你们进屋吧!”
“不了,不了,天气热,咱们就在外面聊聊天。”宋律明握住何宇飞的手说道:“谢谢你,小伙子。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你让我们找得好苦,没想到近在眼前,哈哈哈哈!”
“叔叔,你言重了,谁让我碰到了呢?碰到了见死不救,那还是人吗?”
这时,何宇飞的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飞飞,谁来了这是?”
“妈,这是宋一一的父亲!”何宇飞又向宋律明介绍道:“这是我妈,我爸刚才下地了。”
宋律明上前握手,对方有点不知所措,连忙换成抱手致意:“嫂子,你养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好儿子,我女儿出车祸那天多亏了他,要不然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何宇飞的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尽量笑着:“我去给你们倒水,飞飞,你去拿几个凳子,坐着聊,坐着聊。”
找来几个凳子,三个人坐在枣树下面的荫凉里,话题转移到何宇飞拿的那本书上。
“刚才看得什么书?”
何宇飞把书递给宋律明:“路遥的《人生》,单行本,是鲁支书的书,我从鲁丘那里借来的。”
“嗯,这是80年代的老版,纸都泛黄了,一定凝聚着那个年代的很多故事。”宋律明摩挲着那本书,好像也在回忆自己的青葱时光:“是本好书,以前我也读过,里面的故事很揪心啊!”
“的确很揪心,高加林太可怜了!”
“哦?怎么个可怜法?”
“他本身不坏,是被命运捉弄成了陈世美,抛弃了无比爱他的刘巧珍,却没得到志趣相投的黄亚萍。看着他一路走回村子,我心里很难受,特别是见到已嫁作他人妇的刘巧珍时,我都快为高加林掉泪了。”
“如果让你选择,你怎么选?”宋律明似乎在考验他。
何宇飞面露惆怅,十分伤感地说道:“放到现在来说的话,怕是碰不到全心全意爱我的刘巧珍。之前我有一个初恋女友,处了好几年了,得知我即将破产,立即没了音信,这两天电话也不接了。连刘巧珍都找不到,我们这些人又怎么敢奢望黄亚萍的出现,随遇而安罢了!”
“你和初恋女友分手了?”宋一一惊讶道。
“一一,你说错了,不是分手,是我像垃圾一样被丢掉了。时代不一样了,如果路遥先生在世的话,估计会把高加林这个角色换个性别。”
宋一一不禁安慰道:“没事,这么实际的女孩不要也罢!男子汉何患无妻,以后再找呗!”
听到这样的回答,作为男人,宋律明也深受触动——他也穷过,发展过程中也被很多女孩看不起过,这样的事最容易引起男人的共鸣。
“宇飞,别灰心,谁的发展过程也不会一帆风顺,坎迈过去就是康庄大道。”宋律明打开手包,拿出一张现金支票:“这是500万,拿上这笔钱,你的事业就能重新开始。”
何宇飞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不,不,不,不,不是,叔叔,这钱我,我,我不能拿!”
“拿着吧!重新振作起来,让一切看轻你的人失望,让所有对你有期望的人梦想成真。”宋律明把支票推回去,看着何宇飞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表情说道:“不过你得打一个欠条,400万的欠条,那100万算我们的感谢费,这400万算我们借给你的。”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何宇飞还是把之前被感动的表情延续了下去:“叔叔,真不用,我自己的事自己去处理,你这样的重礼我实在不敢收。你说要是以后生意发展顺利怎么都好说,万一再赔钱我拿什么……!”
“宇飞,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请你也体谅我。我是有点钱,但就是再有钱突然拿出500万送人也存在难处,因为我的钱都砸在生意上了。这样吧!这400万我们不催你,没有其它情况的话10年内还清,这总可以了吧?”
“既然叔叔这么说,那行,这笔钱就算我借你的。借条上就写500万,这个时候你能把钱借给我,已经够意思了,我哪能因为一一那件事再拿钱呢!”何宇飞干脆说道。
“不行,一是一,二是二,谢你的钱就是谢你的钱,借你的钱就是借你的钱,不能混了。”宋律明表情非常严肃,装出生气的样子:“你要是不要那100万,这400万我也不借了,你找其他人想办法。”
没料到是现在这个状况,何宇飞原本想没有500万也有300万到手,结果却大部分成了借款。不过额外收获就是他知道宋律明有钱,而且非常有钱,很轻易就拿出500万,家里的资产怎么也得一个亿以上。
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绝对不能得罪眼前的两位:“叔叔,既然你这么说,那我现在就写欠条,按你说的做。谢谢你的仗义出手,没有一一和你,这次我肯定栽了。”
何宇飞回屋子拿出一支笔、一个本子,放在自己腿上一笔一画写着欠条,
当写完递给宋律明,却被他退了回来:“别写借我的钱,你以后的债主是一一,还钱也直接还给她就好了。”
“我的债主是一一?”何宇飞看了一眼宋一一,察觉到她脸上的几分得意,突然明白了几分,笑嘻嘻地说道:“好,就写一一。一一,你以后就是我的债主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鞍前马后,随时效劳。”
宋一一也笑了:“知道就好,以后在我面前可别耍小聪明了,老实点。不然的话,我也提个油漆桶来你家要账,到时候别怪我不给面子。”
“不敢不敢!”何宇飞把欠条递给宋一一又醒悟过来:“宋一一,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哪有这么要挟救命恩人的?传出去的话,以后还有没有人敢救你?”
三个人一起大笑,他们都有自己笑的理由,却不知道笑后面也许会藏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