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儿一副认错、委屈的样子,宋律明再也说不了其它严厉的话:“走吧!回家。晚上做西红柿炒鸡蛋,自己种的西红柿比超市买的好吃一百倍,你尝尝就知道了。”
“爸,还有一件事!”宋一一喊住转身的父亲说道。
宋律明眉头轻皱:“什么事?”
“那个救命恩人叫何宇飞,是个装修公司的小老板,做生意赔了,欠下了很多债务。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一些人拿着油漆桶去了他家,柳泉村的家,说三天之后还来。”
“欠了多少钱?”
宋一一举起右手,咬着嘴唇把五根手指散开,然后静静地看父亲的反应。
“我知道了!”宋律明轻松地笑了笑:“有来必有往,欠债当然得还了,走,进屋,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
已经立秋,阴雨天气少了很多,晴朗成了形容天气的常见词语,蓝天上,白云东一朵西一朵地点缀其间。
山谷里种着大片黍谷,曾经张扬、空虚的谷穗逐渐变得充实、谦逊,偶尔有几只麻雀过来,又被看田的老汉用手中的弹弓赶走。山丘上的梯田里,亭亭玉立的玉米也变得粗壮、结实,饱满的玉米棒头上挂着青红相间的秀发,一阵风吹来,摇曳着动人的身姿。
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看着那些喜人的庄稼,柳泉村的人脸上总是挂满笑容。农民务农,大多情况下不懂得定什么计划,也不屑于把收获量化为一个个具体的数字,好收成看得到。
两辆庄重、大气的黑色轿车走下109国道,沿着乡村公路走过柳溪,又走过柳溪村,来到柳泉旁的柳泉村。
黑色轿车直接停在村委大院,宋律明和女儿宋一一,还有三名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分别从两辆车上走下来。鲁支书和村委的人早就等在院子里,看到他们下车,鲁支书连忙过来一一握手。
“欢迎宋总,也欢迎钻井公司的领导们,咱们进里面喝喝水吧!”
“鲁支书你别客气!这样吧,他们跟你进去谈打井的事,我要跟着一一去村里转转,咱们各忙各的,你看行吗?”宋律明笑着说道。
“行,行!但是别走远了,中午留在村里吃炖羊肉,昨天刚杀的羊,新鲜着呢!”鲁支书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
“好,好,好!我去去就回,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先忙你的。”
看着宋一一带着父亲出了村委大院向东走去,鲁支书领着那三名工作人员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把自己很少用的茶叶拿出来,打开封口的皮筋,在纸杯里各捏了一小撮茶叶,然后把刚烧的开水倒进去。
茶叶在开水的冲击下,上下左右翻滚着,最后一根根向杯底沉去。
“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了?”
一名戴着眼睛,年纪40岁左右,看起来是个小头头模样的人说道:“我们公司叫永信钻井公司!”
“您贵姓?”
“免贵姓李,你可以叫我李工,你是鲁支书吧?刚才听宋总那么叫。”
“对,我叫鲁明忠,是这个村的支书。”鲁支书把水端到三个人面前,把椅子搬过来坐在他们对面:“我们这地方的井可不好打,以前有两家打井队来过,钱没少花,井却没打成。”
“我们听说了,所以这次把设备带来了,做物探的人员也带来了,咱们马上就能做工作。先把咱们村周围的地质情况搞清楚,然后我们才敢说井能不能打,在哪里打。”
“那打一口500米深的井需要多少钱?”
“不好说,得看具体情况,因为不一样的地质费料、费工程度不一样,我们还是先探明情况吧!”李工站起来,另外两个工作人员也站了起来:“鲁支书,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先工作了,去村周围看一看。”
“水还没喝呢!不着急,喝口水再去。”鲁支书拦住他们说道。
“水的话,我们自己带了,你们中午管一顿饭就行。虽然你们村不大,但是周围都是山,转起来也得花不少时间,再不动身的话怕一天弄不完。”
鲁支书也想打井的事早点有个眉目,就没再坚持:“那就辛苦你们了,中午记得来吃饭,咱们吃炖羊肉!”
“好好好,谢谢鲁支书!”
说完这句话,三个人来到院子里,对着四周的山丘指指点点,然后出了村委大院向西走去。
看着三个人消失在眼前,鲁丘连忙问道:“鲁支书,这次打井能打成吗?”
“但愿吧!”
扔下三个字,鲁支书也走出村委大院,背着手向东走去。
经过何宇飞家的时候,鲁支书向里面瞟了一眼,愣了下神,随即摇了摇头向自己家走去。刚走进家门他就喊道:“老婆子,羊肉弄好了没?”
老伴从厨房探出头:“刚收拾好,等等我,我再洗一遍,上面的血太多,要不然煮起来膻味太大。老汉,你说村里面打井咱们家杀羊干嘛?这不是明摆着往里贴钱吗?”
“咋了?贴点钱咋了?别说一只羊,如果这井能打成,我就是贴一条命也值得。”鲁支书的眉毛竖起来,瞪了老伴一眼:“老娘们什么都不懂,你就别管了,听指挥就行了!”
老伴撇了撇嘴,没敢说话,拐着瘸腿又回到厨房里,从水缸里一瓢一瓢往外舀水。好长时间才舀满一盆水,她捶了捶自己的腰,把另一个盆里的羊肉倒进去,兀自慢慢清洗着。
掀开帘子,看到老伴那副任劳任怨的样子,鲁支书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一口一口抽着烟袋锅。
这时,他的眼前又开始浮现年轻时候的场景——那条长长的鞭子,那条长长的柳溪;那群满山跑的山羊,那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那个艳阳高照的下午,那个面目可憎的面孔。
过去很久了,但是想起那些事,鲁支书仍然可以泪流满面。那些事仍然在很多人心里存留者,不知道还要存留多久,或许要等他们这一辈人全死光了才算完。
年轻人有资本浪,有资本犯错误,因为他们有大把的时间;但是有些事年轻人不该做,不该惯着那血气方刚的冲动,不然会遗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