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许哲并没有出现在诊所。
而是让助理来电改约时间,说是因公在外,分身乏术。
丁瑶忐忑了几天的精神瞬间放松下来,但是瞬间又有些失望,毕竟是已经准备好,要相见了。
这下不知道对方什么时间会再约,她在申江待不了多久,过几天就又要出国了。
如果时间不合适,只怕,又无法相识了。
原来,想要刻意地与一个人产生联系,也不是那么容易。
————————————————————
临街热闹的咖啡厅
丁瑶已经在落地玻璃这里坐了半个小时。
终于,一个男人的身影行色匆匆地出现,在她的对面坐下来。
“丁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马上回国了。消息可靠吗?”
“人当时被送到了东南亚,说是拿了钱,被金主勒令三年内不准回国,基本上查不到有效信息。眼下三年已经过去,入境口那边我们都有人在盯着,只要人一出现,就会在我们的监视范围。”
男人穿着一件棕色风衣,带着帽子,眉骨上一条三指宽的疤痕,触目惊心。
“徐哥费心了。”
“拿钱办事,好说”
男子说着递给丁瑶一个U盘:“这是事发那天的监控,本来是被刻意消除了,费了点时间和人力,找黑客修复了。我觉得你可以看看。”
“谢谢!”丁瑶接过U盘,收到了包里。
“另外,我们的人在调查这件事的过程中,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男子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到了眼前的桌面上。
丁瑶拉过照片一看,是丁淑琴在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男人照片上看起来四十多岁,大方脸,土灰的夹克衫配藏青的牛仔裤,看起来像个混社会的二流子。
“这是……?”
“刘书琴的前夫!”
“什么?!”丁瑶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她以前结过婚?”
“算是吧。”男子拢着手斟酌了一下,仿佛在想用什么说辞比较恰当。
“应该说存在事实婚姻但是没领证,她十八岁的时候和这个男人生过一个女儿,而且这二十年,他们一直有来往,金钱上,肉体上都有。”
丁瑶震惊了,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所以……刘书琴给丁永康戴了绿帽?这个女人疯了吧!
别人不了解丁永康,她还能不了解,向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可以朝三暮四,妻子是必须干干净净从一而终的。
当年他把刘书琴领进门的时候,可是跪在丁家祖宅佛堂向丁家老太太发誓说刘书琴是清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虽出生普通却也是知书达理,如今未婚怀了他的种,怀了丁家的长孙,他是必须要明媒正娶进门的。不然就是逼人家去死。
丁老太太信佛,被儿子这么一唬,自然不可再说什么。便同意了他发妻走了半年就续弦。
所以,都是骗他的?
丁瑶胸口一阵颤抖,既觉得可恨,又觉得荒唐。这是报应吗?丁永康如果知道了,怕是会杀了刘书琴吧。
太可笑了。
一种积压多年的仇恨突然被释放的解气感袭来,丁瑶恨不得马上打电话给丁永康告诉他这个天大的消息。但是她还是强压下了这种冲动,好不容易得来的把柄,她要好好利用。
五年前,她下课回宿舍时无故被人迷晕,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学校的楼梯间,内里的衣物被撕碎,下体一阵阵的疼痛。她当时心下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却也不敢多想。
三个月后,她因为身体不适去看病,结果被诊断出怀孕。诊断书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丁永康的手里。
那天晚上,她被丁永康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连夜被送出了国。在国外的日日夜夜她都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反复回想事发之前的事情,直到她终于想起来,某个周末丁永康来学校接她回家,说是给丁杰庆生,一家人吃顿饭。
她正逢生理期,不太舒服。丁杰拿了冰可乐给她喝,她说了句我大姨妈来,你想疼死我?
旁边的刘书琴听到,忽然问了一句:“瑶瑶生理期啊?这是第几天啊?”
丁瑶本来不想回答她,但是为了早点脱身,才没好气说了声:“第一天。”
当时她就觉得刘书琴看她的表情不正常,仿佛别有用心。
所以……她是刻意记下了她的生理期,算了日子,找人在她的排卵期迷奸她?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生成之后就一直瓦解不了,真是最毒妇人心,这么恶毒的计划她都能想得出来。
可是,是为什么?刘书琴为什么要害她?
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她没有证据,也就不敢去质问,怕打草惊蛇。
为了寻找真相,一年前,她悄悄回申江开了这家心理诊所,一方面有个明面上的事业,另一方面,找了徐哥这个可靠的黑路子,调查当年的事实。
可惜当时的两个肇事者在被查出身份的时候,已经被人送出了国境。杳无音讯。眼前这个刘书琴的前任,也许可作为新的切入口。
确实是个意外收获。
丁瑶想了想,问:“徐哥你说这个女人还有一个女儿?那这个女孩现在在哪里?”
男子放下咖啡杯,神秘一笑。
“你绝对想不到!”
……
丁瑶的震惊一直延续到了这次谈话散场。
她独自走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的天边黑云压境,那个恶毒女人的身影,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的内心。
一场暴雨突然而至,丁瑶没有带伞,却也没有找地方躲避,而是在雨里一直走着。
她需要清醒一下,她太混乱了,她要冷静下来,必须平息一下内心的愤恨与急切。
她要慢慢计划,才能万无一失。
丁家老太太曾经告诉他,丁家和舒家联姻的时候,曾经签订婚前协议,舒雨柔无论何时,都必须是丁永康唯一的妻子。即使出了那样的意外,丁永康想续弦,娘家的舅舅们气愤得不行,提出如果丁永康在法律上承认刘书琴,就必须按照婚前协议,退还舒雨柔当年全部的嫁妆。
要知道,舒雨柔是厚嫁给丁永康的,作为鹿城最大的棉纺集团唯一的千金。她当年可是带着家族棉纺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嫁进丁家的。
丁永康自然是人也要,钱也要,于是哄着刘书琴只摆了宴席,公开宣布续弦,却没有跟她正式注册成夫妻。
刘书琴当时能攀上丁永康这个高枝已经是实属难得,自然百依百顺,表现得贤惠大度,只要爱情,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她真的不在乎吗?
所以……她就是因为这个,要加害我?
因为我母亲死了也拦着她上位,她就报复我,毁我一生?
丁瑶颤抖着身体,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悲愤,但好像越努力,越失控。
一丝焦虑,像鬼魅般悄悄攀上她的神经,她微微颤抖着身体,只觉得有另外一个灵魂,从她的四肢百骸中溢出,仿佛有两股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极限拉扯。
她扶着身侧的落地橱窗,弓着身子抑制着欲冲破出来的这股力量,雨滴砸在她的皮肤上,一下又一下,像在挑衅她的极限,她双眼赤红,视线出现重影……
一顶黑伞遮过她的头顶,同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手掌上挂着一串佛珠,修长的五指在她眼下结了个印,拍进了她的眉心。
她只觉得浑身一松,瞬间失去了意识。
搂住她的男人一袭黑袍加身,撑着伞,长身而立在天地之间,风雨交加之中恍如天外来客,与这虚浮尘世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