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温岚低头不说话,看了白温冉一眼就自顾自站起来,拍拍裙上的泥土。
那些人面对白温冉都客客气气,仿佛刚刚满脸恶毒的人不存在一样。可是脸上火辣辣发疼的伤口在不断告诉她,她活该受欺负。
她等着父亲为她说一句公道话,却没想到等来了父亲拉着她去各家赔礼道歉。
人总是想要犯贱,明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总是要等到彻底绝望之后才会放弃。她不再希望父亲的爱了。
白温冉和伏薛从小就定了亲,她时常能看见伏薛与白温冉在一起写诗作对,他们脸上的笑意那么明媚,可是凭什么?
这世上对她好的,只有她的母亲温芙蓉了。
直到有一日,母亲慌慌张张告诉她,白温冉母亲死了,她杀的。
很奇怪,白温岚并不惊慌,反而告诉温芙蓉要冷静,偷偷处理好一切痕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再买通大夫,让他说白温冉母亲是突发疾病而亡。
她花了全部的钱找了人,料理了那个大夫。然后告诉母亲,时机到了。
她一直在等时机,一个人告诉她的时机。
那人是突然出现的,他说他会帮她。后来母亲带来一个人,甚至比白温冉还要好看几分,母亲告诉她,那是她姐姐,白琼。
哪来的姐姐?她怎么从未听过,可是她母亲和白孤,甚至整个白家,白温冉,都知道白琼的存在。
还没有几日,白琼做了皇后,独掌后宫。
一向势利眼的白孤不顾自己妻子死去才不足七天,立马将温芙蓉抬上了正妻的位置,她变成了整个白家的大小姐。
因为她那个姐姐的缘故,白孤对她们母女态度迅速转变,哪怕她故意打压白温冉,白孤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讽刺,你看看,所谓的父亲,到底是喜欢权势更多一点呢。
此后,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白温岚,而是白家大小姐,她也要让白温冉尝一尝她之前的日子,白温冉拥有的一切,她都要抢过来,包括伏薛。
刚开始伏薛对她很是冷漠,可后来,伏薛总会在夜里看她,给她所有的温柔和爱意。
可她知道,白天的伏薛,和晚上的伏薛,是不一样的。
……
程府。
之前一米高的梧桐树如今已经有三米多了,梧桐叶随风舞动,叶片上有点点灵力溢出,在修行者眼里像是星光璀璨。
妖也一样。
“女儿啊,快帮帮我。”
梧桐树对面有一座酒楼,二层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程家庭院内刚刚冒头的梧桐树。
温芙蓉面露急色,只穿着一身素衣,与华丽的阁楼格格不入。
白家所有财产都被扣缴了,如今他们快连温饱都是问题。
对面的人撑着脸看向那棵梧桐树,点点灵力飞过来,她贪恋的握在手心。
在这个没有灵力的地方,她只能靠吃人的心脏来修行,可她却偶然发现,这棵树却是神物,若是她能借此修行,就不用每隔几日就要寻找合适的心脏了。
随着凉酒下肚,白琼那双狐狸眼也更加妖媚,再加上很是清凉的纱衣下隐隐约约露出的姣好身材,看得旁人都走不动道。
“呵呵呵。”白琼捂嘴发出勾人的笑声,她看向温芙蓉:“你要我杀了白温冉,我替你杀了,皇上那边,我也为你们白家说了好话,你还要我如何?”
温芙蓉却拍着桌子,降低声音怒声道:“可你不是说白温冉会不得超生,可她为何会回来!你还说无人能查到半点蛛丝马迹,可大理寺为何会查到!不要忘了,我是你的母亲!”
哦?白琼仿佛被逗乐,殷红的指甲如血欲滴。
“这世间,没有人还可以自称是我的母亲。”
那双好看的酥软小手只是凭空虚握,温芙蓉却好像被什么捏住了脖子,脸因为窒息而越来越红。
“虚假的记忆而已,还没人能跟我讲条件。”
脖子上的大力终于泄去,温芙蓉大声喘着粗气,眼里全是恐惧。
她想起来了。白琼不是她女儿,初见时,她撞见了白琼伏在一人身上,生吃那人血淋淋的心脏,她吓得站都站不起来。白琼如同黑夜恶鬼,慢慢向她走来。
她再次醒来后,脑子里就多了一段记忆。
她想起来了,是白琼假扮伏薛靠近她女儿温岚,也是白琼装作伏薛的模样杀了白温冉。
温芙蓉越来越害怕,她觉得她要死了。
可白琼却好似想到什么一般,也可能是想在温芙蓉死前说说话,她看向那棵冒头的梧桐树,目光悠远。
“之前我是想帮白温岚,她和我妹妹很像,因为体弱从小就受别人欺负,可她一直想要爬的高些,再高些。后来她如愿进了暗营,做了妖族暗营的队长。”
白琼笑了笑,仿佛她是一个好姐姐为妹妹而感到骄傲:“暗营是群妖挣扎的地方,那里没有朋友和伙伴,只有孤独和伤痛,百人又百人的弑杀角逐,我妹妹是最后活着的六人中之一,是暗营的队长。”
温芙蓉的眼神越来越惊恐,因为她发现自己并不能说话了,而且随着白琼的话语,她的血肉在一点一点的变干,就像血肉凭空蒸发了一样,可她清楚地看见白琼的指尖,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血红。
“后来有一场战争,她去了外界。”
白琼握起拳头,目光冷冽:“再也没有回来。”
话落,温芙蓉张了张嘴,失去了生气。
那张座椅上,只留下了一个穿着素衣的干枯尸骨,旁边的客人们好似看不见,仍然喝酒吃肉。
白琼仰头灌下一杯酒,歪头对着温芙蓉的尸骨:“看在你们为我提供了一颗很好的心脏的份上,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伏琼,我的妹妹叫伏洌。”
“伏琼,伏洌死在了瀚海。”
凛冬和穆安沉着脸,身上还带着伤痕。
“不仅伏洌,还有南纵和蓝琰。”
黑色的墙壁上倒映出六条尾巴的暗影,伏琼睁开眼睛,眼里一片血红。
“尊上下令攻打瀚海,差一点,我们全军覆没。”
“洌。”轻叹一声,伏琼走出洞穴,去找尊上。
凛冬和穆安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和担忧。
他们好歹都是从暗营杀出来的,也算生死之交,可是结界重新恢复,他们也没有办法再去瀚海。
“你想要为你妹妹报仇?”
高座上,一人穿着黑衣,只露出洁白的下巴,光是轻轻一句话,就令人浑身发抖。
伏琼并不害怕,挺直腰板看着眼前的人:“同为狐族,那也是你的族人。”
“一只两条尾巴的狐狸,还不配称为本尊的族人。”
尊上的声音很是嘲讽,也对,九尾狐本就高贵,是妖族的皇。
“不过有故人将她的尸体送了回来。”
故人?
“可是那个三皇子?”
伏琼皱起眉头,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憎恶。
尊上下巴微抬:“同为狐族,那也是曾经的皇子。”
冷嗯一声,伏琼道:“既是妖族的叛徒,还不配称为是我狐族人。”
“你倒是挺记仇。”
伏琼道:“你也知我记仇,既然三皇子有无视结界传送的能力,尊上能不能也让我去瀚海,为妹妹报仇?”
尊上对于伏琼仿佛很有耐心,即使伏琼说什么话,他都不会生气。所以整个妖族,只有伏琼有胆子和尊上顶几句嘴。
伏琼知道,可能是自己自小长在皇家,和几位皇子关系还不错的缘故。
“如今妖族大败,损伤无数,你此时去瀚海,怕是一人难挡万人剑。”
“不如我先送你去一个地方,我有事要你帮我做。等你回来后,我送你去瀚海。”
伏琼疑问:“什么地方?”
尊上却没有回答,只是说:“或许等你回来后,这妖域也不是现在的妖域了。”
连伏琼都听出来了他声音里的怅然,什么意思?
“你可知我为何要攻打瀚海?”
“我听凛冬说,为了什么剑岭。”
“若只是一个剑岭,怎会值得我倾妖族之力?”
“那是为了什么?”
伏琼太过好奇,不可能是为了三皇子吧?
“曾经的妖域,也算一个富庶之地,可是自妖神陨落后,妖域,再也不是之前的妖域了。”
伏琼明白,如今的妖域,充满了杀戮和血腥。
为了一块地,一个猎物,可以拼的死去活来。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妖域无神,而妖域的地界,却在不断缩小。
天域整日喊着斩妖除魔,人族也是见妖就如同见了敌人一样,不由分说就举剑相向。
“瀚海,不只是废弃地那么简单。”
只要能保住妖域,不论他付出多大代价。
“你现在去的地方,名沧州。那是个没有灵气的地方,我要你等,等到出现第一缕灵气后,我就会来。”
“若是那时候,我不是我,你就躲远些。毕竟我家人不多了,整个妖域,只有你了。”
这一句,尊上是笑着说的,却听的伏琼心里一咯噔。
回过神来,伏琼已经站在了梧桐树边的围墙下,而温芙蓉的尸骨,早已被送到了白孤的眼前。
那时候尊上是什么意思呢?
如今灵气已经出现,尊上何时会来呢?
帝笙落用灵力恢复手心的伤口,那棵梧桐树能长这么快,还得多亏了她的血。
一道围墙之隔,两人各有所思。
“白温冉啊,你真的回来了吗?”伏琼微微一笑,拿着一片梧桐叶轻轻离开。
帝笙落看着梧桐树若有所思,那只妖,如何来得了沧州呢?和瀚海曾经潜藏着的妖是一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