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茫茫人海里两人对望了许久,那人笑道:“姑娘一向都是如此去搭讪别人的吗?”
凤兮却上前一步,语气认真:“我说真的。”
那人笑的有些愉悦:“姑娘好生有趣,这中元节如此热闹,不知姑娘可否陪我这个孤家寡人走走?”
凤兮又上前一步,两人隔着面具面对面,两人间的距离很近,仅有一步距离。
“好。”没有犹豫。
那人好像很开心,又轻笑了一声,伸出手:“那边。”
两人都着红衣,尽管戴着鬼面具,也难以抵挡两人不俗的气质。
他们往灯火通明处并肩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凤兮格外主动。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我叫楼阙。”
“很好听的名字。”
“是吗?可楼阙再高,也触不及天空。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凤兮。”
“唔,也很好听。”
一时无话,气氛却很温情。
“你可知妖族?”河岸边,两人正放着一只花灯,楼阙却问了一个与两人无关的问题。
凤兮站起身看着那只凤凰花灯随波逐流飘远,涌向了不知晓的黑暗:“妖域与人族向来有结界,以使两方互不干扰,两族之间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
不知为何有这些记忆,但凤兮并不觉得奇怪。
楼阙的眼睛有一瞬间闪过妖冶的红,在暗色里并不显眼,他笑的有些危险:“你可知,我是一只妖?”
凤兮摘下了自己的鬼面具,楼阙第一次看清凤兮的面容,目光深沉顿了顿。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只是种族不一样,利益不一样而已。世人惧妖,是害怕妖强大的实力,可若有修士同样强大,他们也会惧怕。千般评说都来自世人的偏见,并不能以偏概全。”
“所以说,你是不是妖,于我而言,都一样。”
“相比而言,我更感兴趣的是,如若你真的是妖,如何越过结界,来了人族?”
两人离开岸边继续往前,楼阙道:“天下水路皆通,总有一条路可以走得通。刚刚有些起色的极光宗内,不也有一只妖?”
凤兮扬唇微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把走水路说的如此好听。
“你不信?”
“我信。”
楼阙走的越发轻快。
夜明星繁,镜月在客栈等到了天明,凤兮才姗姗来迟。
“我遇见了一人,多玩了些时间。”
凤兮先开口,打断了镜月的欲言而止地询问。
“哦,交到好朋友是应该的。不知他人品性如何,可不要别人骗了去。”
镜月细问,万一再有人把这孟婆骗了,等以后她恢复记忆,不得斥责自己?等他打回了天族九重天,这都是人脉啊。
“他名楼阙,是只妖。”
镜月喝着茶:“楼阙啊,妖啊,无事。”
喝了一口他又回过神,再确认了一遍:“楼阙?妖?”
凤兮点头。
镜月却眉开眼笑:“楼阙好啊,你放心,多多接触。”
“怎么,你认识他?”凤兮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认识,怎么不认识,他是个好人。”镜月面不改色地忽悠,看吧,上天都注定好的缘分,不管怎么样,都会相遇。
他都把人误打误撞带到这里来了,这都能遇见,可见月老绑的同心结有多结实。
路沅霄足足十年后才归来。
再归时已到了寒冬,雪花飘零。
“与妖族的结界日渐薄弱,若是瀚海依旧固步自封,终有一日,结界消失,妖族会举力踏进瀚海,到那时,该如何抵挡。”
路沅霄与一人站在檐下,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此时羽卿面容极为年轻,说起话来也没有之后的深沉。
“你何时飞升?”羽卿没有回答路沅霄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路沅霄仰头闭上眼,纤长的睫毛上落了雪。
“春天是个好季节,等等春天吧。”
“你飞升后,自有人肩负起你的担子,你也知他们会做的很好。所以你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而是想要我的态度。”
依照路沅霄的性子,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绝对会放弃飞升,留在瀚海。
路沅霄睁开眼睛,笑了笑:“小羽卿可真聪明。”他转头对上羽卿的眼睛,那双眼睛狭长而美丽。“所以我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吗?”
羽卿别过头,头顶长出来一双毛茸茸的雪白双耳,一抖一抖的。
“你知道的,我的命是你的,我当然听从你的一切决定。”
无论对错。
“有一人,名凤兮,还有帝子降于中央域,可得你多多注意了。”他左手又动了几下,星芒闪动:“千年后,瀚海的结界可破,在此期间,极光宗和音玦他们,还得多多有劳你了。”
羽卿笑着摇头:“何必如此。你不说,我也知晓我该做什么。况且音玦和若风,他们天赋异禀,一个承了你的推演之术,一个承了你的剑道,倒用不着我费心。”
“需要费心的,可不止现在。”
“自然,无论如何,我都会确保他们无恙。你可知,若风那孩子实在天赋绝佳。你几月前才砍来那玉苍峰头立在剑道阵入口留下剑意,如今他已经参悟几分,不过对上音玦,却还是输。因为音玦每次都能算出他要出的剑招,也是可怕。”
路沅霄有些骄傲:“那当然,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徒弟。”
羽卿笑:“也是,不着调的师父怎么会教出如此有礼貌又乖巧的弟子?我觉得我占大半分的苦劳。”
路沅霄拍拍身上落的雪,弯起眼睛,眼神璀璨:“好了,苦劳是有,但没奖励。”
“此后困难有很多,但我相信,你们可以打破结界,瀚海也从来不是三千界的废弃之地。”
春风十里,暖意醉人。
一道天空的裂缝,好似末世来临。
五域振奋,五域第一人,修至桎梏,飞升了。
蔚蓝的海水上风平浪静,有一红衣,是苍茫蓝色里的一点红。
凤兮抬头,看着那道裂缝越来越小,看着金色的雷云逐渐消失,才收回视线。
“他走了?”有声音传来。
凤兮点头:“走吧,楼阙。”
脚下的红色生物像一只巨大的皮筏,那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红鲤鱼,他正甩着尾巴,朝前方游去。
楼阙说他是妖,可凤兮怎么也没想过,楼阙居然是一只鲤鱼妖,怪不得会走水路呢。
音玦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了极光宗的掌门之位。
“我自当扬先掌门正派之风,兼济五域,惩恶扬善,不忘初心,为宗门为五域为瀚海,不遗余力。”
插上祭天香,穿着掌门衣袍,再次站起身时,年少的音玦已有了几分路沅霄的模样,一些看不清的责任,也被他无形地抗在了肩上。
羽卿将那把乌黑又散发着血气的幽篁送入了剑岭,茫茫雪崖上,多了一个皇。
他握紧手中的丹卷,那是路沅霄最后所留,封面上写着:轮转生死丹。
路沅霄从来都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羽卿握着丹卷,走出了剑岭。
百年过去,风和日丽。
“楼阙,我们成婚吧。”
亭台水榭处,两人对望。
沉默良久,楼阙握紧了凤兮的手,眼神坚定:“好。”
两人也没想到,当初的乍见之欢,会让彼此陪伴了百年。
“你当真要与他成婚?”
镜月看着凤兮在往发髻插红色的珠花,凤兮从镜子里瞧着镜月抱着胳膊的身影道:“怎么?当初是你说的,他才是我的命定之人,如今我们顺应天命,你不该是欣喜若狂?”
早在百年前,凤兮就向镜月要回了记忆。镜月自然有法子恢复她的记忆,所以这百年,凤兮和楼阙两人走遍了五域。
镜月认真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就从来没见过他摘掉面具的样子,”他放轻了语气:“万一他长得丑陋不堪,你该如何?”
凤兮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皮囊而已,你也知,我们最不在意的就是皮囊了。”
看凤兮态度坚决,反正是命定之人顺应天命,镜月也就不再说其他的话,转而从手上戒指里掏出来一个东西。
“哝,送你的,算是新婚礼物。”
凤兮转身看过去,是一枚圆形的暖棕色玉佩,双鱼的形状,俨然是一对。
“送我的?”
“自然。双鱼佩,你们可一人一枚,反正我又用不上,便给你们了。”
凤兮接过来,暖洋洋的灵力流淌其中,能看出来它不是俗物。
“传说万物初生的时候,有两只一卵双生的鱼。他们一直相互陪伴,不离不弃,他们脱离鱼身时留下了一抹真气形成了这双鱼佩。”镜月收回手:“也算是我对你们的祝福吧。”
愿你们能够恩爱不移,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谢了,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