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么辛苦绘制阵法送你进去,可不是让你往出来带美人的。”
镜月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人,表情无奈:“还不是你,人家明明要走轮回路,偏偏让你用阵法将我和她一起带了出来,我能如何?”
偌大的山脚下,是一片荒原,空旷的地界,只有三人在此。
“好了好了,带都带出来了,总不能再杀了她送她回去。”
路沅霄抱着胳膊绕着凤兮走了几圈,嘴里啧啧称奇:“也是一个绝世美人,你小子真是不亏。早知如此我便亲自带你去了。”
他极有分寸,并未问镜月这是何人。
明明一张脸极其俊美,可打量的目光却和小流氓一样的痞气,凤兮直接躲在了镜月身后。
“她已无记忆,你欺负她做什么?”
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镜月上前一步挡住了路沅霄打趣的目光。
“这就护上啦?哟哟哟。”
无视了路沅霄的不着调的话,他道:“既是我们的原因扰了她的轮回路,自然要护她周全。你也知,仙家最忌因果。”
路沅霄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天空之上的星辰便闪起了光,无人可见。
“放心好了,我还要飞升呢,自然会当心。”
路沅霄的表情实在轻率,着实是让镜月很难相信此人已经年岁五百,还是一宗掌门。
凤兮低头小心注意着眼前陌生的两人,她什么都不记得,却相信眼前的人都是好人。
“既然你的事情了结了,该换你帮我了。”路沅霄突然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
“自然。”
“这万剑山,是数十万年前神域大战时,无数神明、兽族和天族人的躯体和法器所形成,神主以神之力,为他们盖了这座坟墓。曾经生命之花开遍了满山,可现在十几万年已逝,这里不过一片荒地。”
镜月的眼眸里闪过思念和寒芒:“我的族人就在这里,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家。”
路沅霄笑呵呵打断了镜月的悲春伤秋:“好啦好啦,咱们还是找幽篁要紧。待我劈开结界飞升到天域,说不定还能帮你报报仇。”
镜月嗤笑了一声:“就你?不可能,你连我都打不过。”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是谁帮你让你的神魂去了九幽,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是不是小美人?”
凤兮不知所措点头,翻脸不认人,确实是不对的。
镜月又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先上去。”
两人飞身而上,把凤兮一个人抛在了下边。
“不带那美人儿啊?”路沅霄笑嘻嘻。
“上边何其危险,带上她还得救她。”
“有道理。”
凤兮待在山脚,抬头望着两人变成一个黑点,穿透了云霄。
荒原的风格外干燥,凤兮便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枯树的黑影发起呆来。
不知什么时候,久到她一觉初醒,那两人还未下来。但凤兮心里始终觉得,那两人不会丢下她。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荒原出现了一道十几米宽的裂缝,深不见底,山上阴沉的黑云聚集,闪过道道金色的闪电。
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又很久之后,熟悉的气息出现了,凤兮连忙站起来,有两人骂骂咧咧落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我去,我就不信了,老子还拿捏不了一把剑!”
路沅霄又飞上去,凤兮看见了他一身华贵的衣服,已经变得焦黑。
镜月也随即冲了上去。
“啪”的一声,有人又落了下来。
路沅霄拍拍土,仰头怒目而视:“再来,老子就不信了,镜月小儿,不要抢老子的剑!”
“啪”,镜月掉下来,淡定起身,缓缓道:“我没抢,我只是帮你拿。”
两人又上去。
再下来。
再上去。
“啪”
“还得靠你,我就在这等你成功拿到神剑。”镜月给自己施了一个清洁术法,然后一瘸一瘸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什么神剑,什么幽篁,脾气死倔。
路沅霄摩拳擦掌,再一次冲天而起:“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五域第一会奈何不了它!”
啪,又落下,再上去。
啪,再落下,再上去。
镜月和凤兮嗑起了瓜子。
“啊啊啊,我与你誓不两立!”
路沅霄怒吼着又上去了。
镜月对凤兮道:“我猜这次能坚持半炷香。”
凤兮点头。
奇怪的是,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路沅霄还未下来,而空中阴云却更加深沉,好似快要压在地面上。
随着又一炷香时间过去,黑色的乌云不再,天边燃起了片片的火烧云,像在天空燃起了火焰。
这一次,两人再没有听见落地的声音,路沅霄持剑缓缓而下,眼神睥睨,气息冷冽。
幽篁散发着阵阵黑色的光芒和血气,看似剑气诡异,却是极为正道的剑,是一把以杀止战的杀伐之剑。
“你,”镜月指了指路沅霄的胳膊:“还好吗?”
路沅霄正经不过一秒钟,那仿佛能够威慑天下的气势瞬间不见,比镜月见过的所有女人变脸的都快。
他大大咧咧道:“无碍无碍,就是废了一条胳膊。回去让小羽卿为我治一治就好。”
路沅霄笑嘻嘻:“幽篁终归我手,你要不要摸一摸?”他随手挥了几下,剑气汹涌:“不愧是神剑,手感也太好了。”
镜月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切。”就会炫耀。
“如今幽篁已得,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你我破开的归墟仙境的那道口子估计撑不了多久。”
镜月手中施法,三人面前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圆形漩涡。
他往后回头:“走吧。”
却见两人已经背对着他走到了那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处。
镜月深深叹了一口气,合作伙伴不省心,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凤兮看着路沅霄随手画了一个蓝色阵法,又掏出一个肉色的像灵芝一样的东西,蕴含着极为舒服的水灵力,灵芝随着路沅霄的术法缓缓被融进了阵法。
路沅霄一掌将阵法打入裂缝最深处,地底闪过了一丝蓝光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拍拍手:“这是我在一个秘境得到的血灵芝,蕴藏着巨大的生机之力,希望这里,生命之花再次绽放吧。”
“走喽。”
凤兮紧紧跟上。
漩涡逐渐消失,天地又一片静寂。
只是那裂缝底的巨大的灵芝缓缓扎了根,像心脏一样开始缓缓跳动。
“怦怦”
“怦怦”
就这样跳了千年。
千年后,这里绿草如茵,花开遍野,万剑山上生命之花绽放的热烈,那条十几米宽的裂缝,变成了一条不知流向何处的河。
而路沅霄随手布置的这一个阵法,镜月却不知情。
中央域京城。
是夜,乞巧节。
灯笼挂满了街道小巷,天空有烟火绽放。一片灯火通明,喧喧嚷嚷。
“与妖界相隔的结界又变薄了,为师得跑一趟,去去就回。”
路沅霄递给两人一人一串糖葫芦。
音玦哭丧着脸:“师父你才刚回来就又要走了,就不能不去嘛?”
委屈的话换来了路沅霄一个爆栗:“为师能不去吗?整个五域有能力去的除了为师还有何人?这是一种荣耀。”
音玦摸着额头小声道:“明明是麻烦。”
路沅霄爱怜地摸摸若风的头顶,若风被音玦牵着,茫然无措,懵懂无知。
此生音玦六岁,若风四岁。
路沅霄蹲下来注视着他的两个弟子,表情慈爱:“上天赐予你很大的能力,不是为了让你空有能力而一无是处,是为了让你选择乘风直上,翱翔天际。”
“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拥有了这些,就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就像我们拥有灵根得以修行,可还是有些人生来平庸无法进入修行,与他们而言,上天并不公平。师父出去一趟,便可换取这人间安宁,保护这些生来没能力的普通人,更是保护你们保护我们的家,你说值不值?”
音玦似懂非懂地点头:“我懂了师父。我会照顾好师弟的。”
路沅霄也摸了摸音玦的头:“也许你现在不懂,但终有一天,你会懂的。”
二楼坐着的镜月看着路沅霄,喝了一口茶:“真矫情。”却在下一刻大喊:“小二,来壶灼酒。越烈越好!”
“好嘞。”
“你不出去玩玩?”镜月看着趴在窗边脸上洋溢着好奇的凤兮,好心开口。
凤兮回头,眼睛发亮:“可以吗?”
外面格外热闹,小河里漂浮的花灯,来来往往的人群,让凤兮看花了眼。
镜月点头:“当然可以,”他掏出一袋银子递给凤兮:“但你玩够了就回客栈,我们在这等你。”
凤兮连连点头,高兴地下了楼。
“不害怕她被拐跑了?”送完徒弟的路沅霄坐在镜月旁边,倒了一杯酒。
镜月面不改色喝下烈酒:“若是被拐跑,也是她注定的因果,万事,顺其自然就好。况且以我的实力,还怕找不回她?”
“我去,你不要命吧,这么辣的酒你也喝?你不是喝不惯烈酒?”路沅霄被烈酒辣的眼睛通红,不停地往嘴里灌茶。
镜月笑了一声:“怎么喝不得?是你不行。”
许是看镜月表情实在落寞,路沅霄悄声道:“实话告诉你,你捡了一个宝贝回来。”
他示意镜月看楼下到处逛的凤兮,她一席红衣也着实亮眼。
“什么宝贝?”
路沅霄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无用的话换来了镜月一个眼刀。
“你何时出发东海?”
“明日。”
“别回来了。”
………
走过来一座挂满鲜花彩色灯笼的木桥,凤兮好奇地拿着手里的鬼面具,贴在脸上,摇头晃脑。
她带着面具转身就要离开,老板急了大声喊:“姑娘姑娘,您忘了给银子啊!”
如今这世道这怎么还有白嫖的啊!当真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凤兮停住脚步,一脸茫然,不明所以。银子?什么银子?
看凤兮还没有掏银子的意思,老板欲哭无泪:“要不您付钱,要不您把面具还我,咱都是小本生意,亏不得嘞。”
镜月给了钱,却没告诉凤兮该怎么用。
长街人群密集 许多人的视线都开始往这边移动,人群中逐渐出现指点声。
“我替她给了。”
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飞到老板手里,老板立马含笑点头挥手:“好嘞好嘞,客官慢走!”
凤兮回头,见一人,红衣如血,长身玉立,戴着与她一模一样的青面獠牙鬼面具。
世间人分分合合,来的时候随随意意,走的时候波澜难平。相遇的这一刻,有人叫它命运,有人叫它缘分,有人说是因果。无论它叫什么,只知道,有人相遇了,在最不经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