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也被逗的笑起来。
直到他没忍住,肚子饿的发出叫声,母亲扭头,难得有些柔意,抚摸他的脑袋,轻声说:“都忘记我们川延还没吃饭,待会妈妈带你去好不好?”
谢川延点头,这一等,又是一小时后。
天色已经晚了,母亲给他买了两个汉堡,启车见他没动,“不喜欢吃?”
她看了下四周,也没其他的吃的,打动方向盘,幽声说了句,“快吃吧,小安想吃都吃不到。”
他听见后,只是垂下头,咬住直接吞咽,褴褛灯光照亮半边脸,那双眼,晦暗阴沉。
皱巴的包装留下很深的指印。
第二天,母亲迫不及待的安排手术,直到进入手术室,他没听见母亲任何一句叮嘱。
就像当时也没问他愿不愿意,冷血的像没生过他。
但意外发生了,父亲不知哪得到的消息,飞回国,把他推出手术室,接着,病房外是俩人的嘶吼。
见母亲不肯妥协,父亲提出用自己的骨髓,她这才没意见,临走时,寒冷的视线扫荡他,只觉得,六月是天,是刺骨的。
脸蛋像无形被给了一巴掌,冷凌凌的抽痛。
父亲马不停蹄去做骨穿手术,看是否能达到移植条件。
他在外面等,时间很快,不过五分钟,手术室被打开,医生焦急的喊,“病人家属,病人家属……”
他看见满是血的手套,心脏猛的一跳,隐隐间有种感应,他冲进去。
父亲胸处鲜血淋漓,地面是残留的一根穿刺针,父亲虚弱向他招手,他急忙跑过去,嘴唇念着什么,他凑近,听清了,“守…住…谢氏”
他不知道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点头,几秒后,温热的手开始变得冰凉,病床上的父亲,了无声息。
他嘶哑的嗓音颤抖的喊,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因为医生操作失误,针戳破心脏,大面积出血,人当场死亡。
这一新闻热闹了大半年。
只因,亡者是谢家掌权人。
谢老爷子一生只孕养一儿一女,谢韵无心商战,他只好亲自坐镇,稳住谢氏。
父亲走后,谢川延的日子如履薄冰,母亲办理好丧事,整日指着他骂,打。
“是你害死了你父亲。”
“谢川延,你就是个杀人凶手!”
“你现在满意了吗?”
“你害死了他!”
“都怪你!”
“死的怎么不是你!”
“谢川延,你怎么不去死!”
母亲心力交瘁,整日穿着白衣在别墅里游荡,喃喃自语呼喊父亲的名字。
对他满是憎恨,声嘶力竭的喊叫。
他主动提出给弟弟换骨髓。
骨髓捐赠手术结束后,母亲看到他平安出来,眼底涌现浓烈的失望。
他靠在冰冷的瓷墙,淡薄的光晕错落,一同遮住苍白的神色。
回到谢家,母亲直接剥夺他上学的权利,把他关在别墅佣人住宿旁废弃的阁楼。
像个四面八方的黑盒子,一点光也没有,与他作伴的有抱着面包屑啃的老鼠,以及脑海里密密麻麻的疼痛,仿佛被蛊虫撕咬,钻进去碰撞神经细胞。
他得了严重的创伤性应激反应,不知昼夜的做噩梦,眼前无限循环父亲死亡的惨景,母亲的怒斥,旋进了痛苦循环。
胸腔涌出的燥意像急淌的河流,激起波涛巨浪,又歇落撞击石面,冲破不了束缚。
实在受不了他就用头撞击墙面,狂躁的情绪愈发克制不住,经常在午夜发出野兽般痛苦嘶吼。
……
有天下午,屋内总算劈开一束光照。
他抬眼,母亲居高临下,不屑的看着在地上蜷缩的他,随手一挥。
一个饭盒在脚步落下,闻着味是馊了的白粥。
他干呕一声,只听见一声笑。
母亲脸色病态惨白,瘦骨嶙峋,颤抖着肩膀发出森然笑意。
须臾,眼瞳暗沉,冷声道:“谢川延,你有什么资格生病,你就应该在手术台上死了,给你父亲赔罪。”
牙缝中挤出的话冰冷刺骨,狠毒残忍。
心脏已经麻木,刀子般毒辣的话只能挑起他的记忆,血淋淋的手,眼冒白光,又陷入痛苦。
光缝被合上。
之后,他有了新的玩伴,母亲给他准备的,竹叶青,起初它调皮溜进他破旧的棉被,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垂落眼帘,抬眼看着月光,手臂被咬了口,蛇见他没什么反应,溜回床底。
没几分钟,伤口处泛黑,医生赶来,捡回他一条命。
他很安静,眼神空洞看着窗外,微颤的眼睫闪动,消瘦的脸庞没有一丝情绪,冰冷雪白,似乎已然没有灵魂。
阁楼有监控,蛇不知道咬了他多少次,他没反抗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没几分钟,医生就会把他这条命捡回来。
他是母亲的玩具,这也是她的新乐趣。
见他被折磨,濒临死亡又被迫再次迎接黑暗时的可怜样,让她产生快感。
她肆意折辱,心理扭曲变态,每回来看他,身形都愈发消瘦。
病态的样子疯狂却又凄惨。
阁楼是关着的,锁链绕了三层。
他逃不出去。
三年,他破碎的只剩躯壳。
有次,他听窗外女佣在聊天,据说是放年假,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母亲每年这个时间都会飞一次国外去和家里人团圆,佣人也会放假,整个别墅就剩他一个。
“哎,那个小疯子那里要准备吃点吗?”
“夫人说不用。”
“哎,也是可怜。”
“小声点说,小心被传到夫人耳朵里。”
“……”
夜晚寂静,只剩下细碎的老鼠在滋滋叫,躺了一天的谢川延爬起来,踉跄几下扶着墙壁站稳。
瞥过摄像头,料想这个点就算她看见也阻止不了什么。
费劲将桌子堆高,用拳头砸开天窗,厚重的沙尘扑面而来,他轻咳几声,使劲扒下玻璃碎块,指腹血液鲜红。
在一缕月光下,注入一颗晶莹的残星。
呼吸到久违的空气,谢川延脚步有些不稳,大概是习惯瘫在床上,迈出的小腿肌肉都在发颤。
他先去厨房找了点东西填腹,养的竹叶青跟着爬来,习惯性窝在他身旁嘶嘶拉长声音。
谢川延从地上起来,走到车库,提了一桶汽油围着别墅洒了一圈,跟在一旁的竹叶青嗅觉灵敏,似乎猜到他的意图,很快躲进远处的草丛,眼睛冒着金光。
“嗒”
打火机点燃,焰火往上腾起,谢川延面色冷淡,病态般苍白的下颌紧绷,明知前方是悬崖峭壁,步履却不停歇,他坚定的像是去灭火的英雄。
但事实上,他是去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