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上了马车,兮风刚要翻身上马,曹光进上前来。
“风侍卫,劳烦你和王爷说一声,真是王妃自己要住那里的,不是我有意怠慢王妃。”
“知道了。”兮风翻身上马,不经意扫见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那是什么?”
曹光进低声道:“我见王爷多看了几眼唱戏的伶人,所以……”
“劝曹大人不要自找麻烦。”兮风提醒道:“妄自揣测王爷的意思,讨不到什么好处。”
说罢一夹马腹跟上了马车。
也不是兮风想要提醒,实在是不想把这些烦心事递到谢停舟跟前去,做近卫的能把麻烦拦在外边就尽量拦。
回到小院,余大夫进屋给谢停舟诊脉,兮风出去叮嘱人送药,回来看见檐下坐着个人。
“回来了。”
檐下的人抬起头,露出长留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一开口就是哭腔。
“风哥。”
兮风急忙扫了眼房门,一把拉起长留走到了院外,“王爷是要找你问话的,一会儿别给我摆出这副表情。”
长留知道,可他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就落下来,“我没有找到王妃,我到处都找遍了,我找不到她。”
兮风一言未发,沉着脸,眼睛也有些红了。
“老王爷还在带青云卫的哥哥们挨着找。”长留哭着说:“王妃要是还……王妃她怎么还不回来?”
谢光宗带着青云卫地毯式搜索,几乎将西厥的地翻过来。
他不是在找他的儿媳,他是在找他儿子的命,沈妤要是不在了,这个坎谢停舟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十几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越发渺茫,但谁都没有放弃。
兮风勾过长留的脑袋,在他后脑勺揉了揉,“王妃一定会回来的,别哭了,当心一会儿王爷看出来。”
长留赶紧吸了吸鼻子,飞快地在手臂上蹭干净了眼泪,但双眼还是红的。
“别露馅。”兮风再次叮嘱,“王爷大病未愈,受不得丁点儿刺激。”
“嗯。”长留用力点头,磨磨唧唧不敢去,“风哥,我害怕。”
兮风看着长留,忽然伸手一巴掌拍在长留的后脑勺上。
这一下拍得不轻,长留摸着后脑勺半天没反应过来。
兮风又是一脚踹在长留屁股上,“去。”
长留被踹得踉跄了几步,气冲冲看他,“你踹我干嘛?”
“还怕吗?”
“不怕!”长留气鼓鼓地说。
“就用你现在这个感觉。”兮风拍了拍他的背脊,“保持好,就不怕了。”
长留在战场上跑了好多天,累得够呛,人没找着还被兮风踹,真就带着这感觉去见谢停舟。
谢停舟正在喝药,房门冷不丁被人招呼都不打就推开。
长留跨进门,大声道:“你让我回来干嘛?”
谢停舟碗中的药晃了晃。
他抬起眼皮,目光自下而上扫到长留脸上,“跟了王妃几个月,没人管着你,胆子倒是学大了,平日里对着王妃也是这般大呼小叫?”
长留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垮了肩膀说:“才不是,我对王妃可尊敬可尊敬了。”
谢停舟看着他的眼睛,“眼睛红的,谁欺负你了?”
“风哥刚才打我了。”长留说。
这事谢停舟没准备管,“你跟着我爹在外面跑什么?”
长留揪着手,“我……西厥好多野味,我跟着猎野雪鸡呢。”
谢停舟仰头喝药,搁下碗问:“猎着了吗?”
“猎着了,又吃掉了。”
谢停舟冷笑,“我让你跟着王妃,你给我跑去西厥猎雪鸡?”
长留低着头,拿脚尖踢着氍毹上的花纹,没敢接话。
谢停舟道:“我让你办的事呢?”
长留抬起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妃的事他都记着呢,这些日子又掏出来看了好几遍,早就倒背如流了。
“王妃到燕凉关之后就总是做噩梦,她有时叫爹,有时叫王爷名字。”
谢停舟眸色柔和了许多,“还有呢?”
长留说:“没了,就叫爹和王爷,没叫别人了。”
“……”谢停舟耐着性子,“我是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哦。”长留摸了摸后脑勺,“有的,那个大周的钱掌柜总喜欢跑来找王妃,他还想来蹭饭,我守着没让他进门。”
江敛之任职户部,在长留眼里就跟钱掌柜差不多。
长留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沈妤失踪的事还真就让他掰扯过去了,谢停舟半点没疑心。
天暗下来,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不让进出了。
长留飞快地往包袱里装着馍馍。
一天三个,估算着能在路上吃上个六七天,他还要去找沈妤。
装好馍馍,捆上之后一往肩上一背,刚跨出院子,却倏地顿住了脚步。
谢停舟刚到院中散步,他和沈妤一样,这几月一直睡眠不佳,却没曾想会撞上长留。
“王……王爷。”
廊下的灯笼映着雪,将长留的影子晃得忽高忽低。
谢停舟看他一眼,“大半夜来偷东西吃?”
长留:“额……是。”
“以后让厨房做便是。”谢停舟没有再看他,只是在雪中踱步,“阿妤说你还在长身体,容易饿。”
沈妤对人素来都是好的,还很喜欢爱屋及乌,谢停舟的身边的人包括忠伯,她都很关照。
长留还记得在北临的时候,一名近卫家中老母生病,沈妤让四喜从自己账上划了银子送去近卫家中。
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长留心想。
“嗯,知道了。”长留喉咙哽了一下,倏忽间眼眶又红了。
幸好天暗,这个距离谢停舟瞧不见。
“那王爷,我回去睡觉了。”
长留沿着廊子挪到了门口,心里松了口气,眼看一脚就要跨出门,身后忽然响起了谢停舟的声音。
“你背上背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