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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纪棠此时还顾不上想自己的处境。她只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亲手为她做衣裳了。

想到姜氏最后将她扑在身下的情形,顾纪棠心口的疼痛几乎要让她窒息。

咬紧牙关,顾纪棠将胸口的滞痛紧紧锁住,不溢出一丝一毫,不忍下一厘一寸。

天不阴不晴,浑浊的日光照得时间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顾纪棠坚持骑在马上,随行在姜氏灵柩左右,不顾自己伤重未愈的身体。

陆渊劝不动,也动不了粗。他每次强行将顾纪棠抱下马,顾纪棠双眼中麻木冰冷的眸光几乎要将他刺穿。

然后再爬回马背上。

一来二去,顾纪棠伤口撕裂,反倒渗出血来。陆渊没办法,只好骑马随行一旁,防止顾纪棠摔下马来。

七日后,姜氏的灵柩终于运回侯府。

看着侯府的牌匾,顾纪棠只觉得讽刺,明明是自己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最后还是不得不回来。

侯府没剩多少几个人,顾纪棠不通俗务。灵堂是陆府的人帮忙布置起来的。

灵堂前被风吹起白幡,和十五年前似乎没什么区别。

前来吊唁的人有许多,每个人都出口安慰顾纪棠。有的真情,有的假意。

福王带着李元邱也来了。

姜氏突然横死让他很是唏嘘。

虽然他不喜欢姜氏这个让他屡屡吃瘪的女人。但也佩服姜氏撑起侯府的气魄和胆识。

真心诚意敬上三炷香,福王本打算安慰顾纪棠一两句。但看顾纪棠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张开的口重新闭上,摇摇头带着李元邱走了。

李元邱摸摸脑袋,还想跟顾纪棠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找到机会。

姜氏发丧那日,顾纪棠已经瘦脱了形,丧服在她身上宽大得不成样子。往日那个丰神俊朗的冠玉侯全没了影子。

各家设了路祭,送侯府夫人最后一程。顾纪棠撑着身子,一路扶灵直到姜氏入土。

看着黄土将黑沉的棺木一点一点掩埋,再也不见一星黑色。顾纪棠终于支撑不住,昏死在姜氏坟前。

陆渊这些日子一直不离顾纪棠左右。不等顾纪棠轻飘飘身子落地,便已将其拥入怀中,然后打横抱起快速离开了顾家祖坟。留下陆通料理后事。

“外伤未愈,伤痛郁结难消,辅以汤药,好好静养吧。”

陆渊送走大夫,顾纪棠悠悠转醒。望着头顶熟悉的帐蔓,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陆渊脚步声回来,顾纪棠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样子。

陆渊知道顾纪棠在装睡,人醒着和睡着的呼吸是完全不一样的。习武多年的他连这个怎会连这个都分不清。

但他没有揭穿顾纪棠,默默站了一会,便退了出去。

确定陆渊出去,顾纪棠才睁开双眼。伸手从床头的暗格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一月后,京中戏院突然上演了这样一出折子戏。

话说有这样一个大户人家,生了对双胞胎兄弟,父亲觉得不吉利,便将其中一个送了人,只留一个教养。

多年后父亲故去,将家产都留给了自己的大儿子。其余的儿子只能分得几分薄产,那个侥幸留下的双生子之一也在其列。

但是不想,当年被扔掉的那另一半双生子竟还活着,与自己的双生子兄弟相认后,秘密谋夺家产,甚至设计谋害了家中正直的管家,只为卸去长兄的左膀右臂,好蚕食家产。

这些年来,兄长却对自己的兄弟信任有加,丝毫不知自己处境危险。好在那管家留下了手段在后人手中,可揭露恶人罪行。

这戏刚一演出,立刻吸引来许多观众。剧情发展到一半,让人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后情。

可戏院的人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后续的剧本子还没见着呢!这不更让人抓心挠肺地想知道了。

戏,只能算是有点意思,但在有心推动下,还是引起了满京城的话题热度。

就连宫中的太监都知道了最近京中风靡新一出豪门争产的新戏。

“那东西终究是让顾纪棠得着了,找了这么多年,却藏在一不起眼的妇人手中……”

晋王坐在轮椅上,修长手指来回拨弄着的燃烧的蜡芯。火焰在他指尖舔来舔去,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你我都小瞧了顾纪棠,也小瞧了顾宴之。谁能想到顾宴之能将那东西交给孙媳妇儿的妹妹!呵……临死都能摆你我一道!”

晋王对面坐着一人,怀中抱着一把断了琴弦的古琴,正试图重新续上琴弦。烛火摇曳,赫然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此人正是晋王的双生兄弟。当年太妃诞下双生子,被视为不祥。其母族思虑再三,让太妃溺其一,否则与大统无缘。

太妃爱子,不忍溺。谎称夭折一个,秘密送出宫外,被母族养在暗处。

以母族齐氏为姓,名无咎。意为无过遭弃。

“他如今编出这样一出戏来,是打算逼你我现身罢了。”

比起晋王,关注虞昌侯府多年的齐无咎更了解顾纪棠一些。

“哼……逼你我现身又如何?难道他还能杀了你我?”

晋王常年身居上位,对无势无权的顾纪棠很不放在眼里。虽然他刚刚才说小看了顾纪棠。

“目前来看,这小子编这样的戏出来,确实是想逼你我现身。不管他想干什么,都看紧些,让他翻不起浪花便也是了。”

齐无咎上紧琴弦,正试图调琴。晋王听着短调,认同般点头,而后又似想起什么来。

“有无可能……顾纪棠已经将那东西交给了陆家小子?”

“不可能!”

齐无咎想也不想断言否认。停下调琴弦的手,想了想说道。

“他不会,这是一道催命符,落到谁手里谁死,就算陆渊愿意,他也不会拉陆家下水。”

晋王点头,压下心中最后一点担忧。随即有些好笑,那么一个废物竟然也配让他费些思虑了。

“废物就是废物,他若是胆子大些,将那东西直接交到宫中,我倒还头疼些。”

“他不是怯懦,他是不信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