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无非让大哥顾念兄弟情义,在选择中做出让步,浩瀚怎会不理解,于是浩瀚决定就浩然的招数还给浩然,说:“我既已做出决定,怎能朝令夕改,任由你讨价还价呢,若是这样,家规岂不成了一纸空文,一边是家法尊严,一边是兄弟情谊,你让我该为你怎么选?”浩瀚声音很温和,就这么把问题又还给浩然,看看浩然要不要逼大哥去为他做个不顾及家法的人。
浩然当然不肯就这么轻易服了,直接反驳说:“如果我有意违背家法,今天怎么罚我,我都无话可说,可大哥明明知道我是无心之过,和家法只是擦了个边而已,这中间如何权宜,还不是大哥你说了算,到底不过是你想压我,何必搬出家法尊严做借口呢!”一番话不但饶过大哥的坑,还把个浩瀚说的不仁不义。
浩瀚此时也是箭在弦上,只得严肃道:“大哥若想压你,铁面无私就是,正因为你是无心之过,我才决定轻罚,可你说的权宜,就是得要依你自己说的才行,早知如此,那日别人邀你前去妓馆旁边的酒楼宴饮,你为何答应?”
“我丝毫未曾注意哪里会有青楼,只说明我绝无此心,就当是寻常宴饮,这怎么都能说我有错?”浩然跟哥哥顶嘴,越顶越顺。
“可事发之初你又为何不曾坦白?就是刚刚我都一再提醒你,你还百般遮掩。”浩瀚老爷被弟弟的诡辩激的有些上火了。
兄弟争论的时候,屋里一片沉默,就连角落里的雅俗也隔着博古架在静静的看着听着。
浩然接着对嘴:“大哥你还没问我,我就已经先认错了,怎么能说我不坦白,难道非得按你的心意说才算坦白?”
浩瀚明白了,要是和浩然一直说,他能磨到天黑,所以不欲多言,正要吩咐传杖。浩然知道大哥没有耐心了,立刻扯着大哥的衣袍下摆说:“大哥,我只说换个罚我的方式,你今天怎么这么不依不饶呢?我们兄弟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
逼急了,这要拿兄弟情谊做胁迫了,浩瀚没办法,想起一开始的目的,就和夫人对视了一下。浩然当即发现了,还以为关窍在大嫂身上,立刻转身下拜也求大嫂,连连叩首认错。
张夫人见二叔这般,一时慌得手足无措的站起来,不知说什么好。长青也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想为二叔求情,又忍了,贾夫人坐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雅俗也在里面静静的看着。
浩瀚想着一开始的目的,索性无奈道:“好吧,你说要顾及你的面子,你的意见是该考虑一下,你自己身在其中不便说,夫妻本是一体,弟妹你怎么看?说说吧。”直接把球踢给贾夫人。
浩然本以为大哥要退让,结果变成听媳妇的意见,忍不住回头看着贾夫人,递眼神摇头示意。
把妻子折腾这么多年,现下突然有求,哪能得到回应。贾夫人心如止水,不欲打算说话,只准备叫大哥自己拿主张。
浩瀚这边怕球又给踢回来,直接添了一句:“家法管的本就是家务事,弟妹,二弟今天该如何处置,就你说最合适,所以这决定权就交给你了。”
听了这话,贾夫人突然又不想置身事外了,今天这么好的机会非得把这不懂事的收拾一顿不可,何况他不止宠小妾,呕自己,刚才的话,分明说是去过青楼了,难怪有段日子那么反常,怎么能就轻易算了,于是站起身来问:“大哥,今天这事真就我说了算?”
浩瀚果断回答:“当然,无论弟妹如何抉择,今日大哥必定遵从。”
浩然感觉到妻子刚才话里的寒气,生怕她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想起夫妻间这么久不能缓和的矛盾,情急之下对妻子脱口而出:“婉言,不要,我们有什么回去再说,我们夫妻之间什么都好商量。”
说着说着,语气怂到极点,就差没转过身给老婆跪着了。
此时此刻,贾夫人突然有种大仇将报的感觉,以往总是幻想着能把这个花心的给狠狠打一顿板子,无奈夫为妻纲,这花心的又是个不肯吃亏的狐狸,哪里容得女人放肆,无心碰到他都被数落,真打了,就算没被还回来,肯定也要受他冷落,今天家法在上,列祖列宗看着,终于可以放手把他收拾一顿了。
贾夫人忽的用气势万千的口气,对着夫君怒斥道:“回去说什么?祖宗家法在上,你犯家法不怕亏心,还想回去跟我狡辩,我岂能不明事理,容你作怪!”
话音一落,浩然顿时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看着妻子,浩瀚一家也都懵了。
贾夫人又向浩瀚道:“大哥既然放手由我处置,且让一边,弟妹一定秉公执法,不徇私情。”
一句话把屋里人都说呆了,浩然更慌了,连忙扯住大哥,用手势表情求大哥救救自己,眼看浩瀚没反应,浩然急了,直接道:“大哥,按照我大明律法,妻子打相公是犯法的,这不能给她说,只能你说,只能你说。”
一边张夫人见状连忙法律援助:“国法讲究亲亲相隐,何况二叔今日是要受家法,就算不是犯了家规,只是被弟妹加以拳脚,也要顾及子女名声,世有公序良俗,还能拿家宅内务见官么!”
浩然被大嫂说的方寸大乱,简直腹背受敌,只得连声求大哥。贾夫人却底气大足,暗暗得意。浩瀚竟不想弄得两头为难,权衡再三后,只得决定放弃弟弟,无奈道:“我既然有言在先,还是弟妹处置吧!”说完就准备抽身闪。
浩然受不了了,坚决扯住大哥不让走,没口的急道:“大哥大哥,不行,我不信我一个二品官,会有哪个下人敢对我动手,就算要受罚,也得是大哥你执行,这只能你说了算。”
浩瀚正在为难,贾夫人当机立断,厉声道:“来人,传家法。”
下人此时不敢怠慢,早已备好的一张宽大的红木凳被抬了进来,同时还有一根毛竹大板。
事已至此,大哥当定乌龟,浩然无话可说,怕被老婆罚的丢人,只能试着逃跑了。为防跪着跑不灵便,先站起来,现下腿脚都有些软。
只一站起还没跑,浩瀚一把伸手揪住浩然的衣襟问他:“怎么突然站起来了,想跑吗?”
被大哥看穿了,浩然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忽然心里一毛,怒道:“你怎么帮她不帮我呢?”一句话气的连叫三四遍。
贾夫人不由得恼了,大怒道:“你们几个,把二爷拿下。”
两个国公爷亲随在国公爷的示意下,立刻上前拿住二爷。二爷身不由己,心中万般不服,两臂却已被钳制住。
浩瀚看此情形,于是示意夫人儿子都退出去,又命在场下人依规矩拿围屏来遮住,再把二爷衣服剥了,然后直接转身去了厅外。
一架十六扇的大围屏下方围了半圈,只留二爷夫妇和五个下人在其中,其余视线都挡在外。祖宗规矩,官身者受刑,必给留足体面。
二爷被脱去外衣,拖在春凳上按住四肢,贾夫人则气势汹汹的站在对面,思及此时丢人到家,二爷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眼瞅着夫君还在反抗,贾夫人毫不客气:“把他手脚绑了!”
下人此时唯贾夫人是从,直接拿绳索来准备上绑。二爷欲哭无泪,只得道:“我不跑,你别用绳子行吧!”接着抬头看向妻子,许久无话,屋内空气一度凝固。
贾夫人此时好像气的不轻,终于怒斥道:“你触犯家规,还企图狡辩脱罪,毫无悔意。”又吩咐持杖的老管事:“先打他三大板。”
掌板的不敢不从,举起竹板子重重打了三下。二爷被打的又羞又气,埋头痛苦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来,又听贾夫人不紧不慢问道:“你可服气?”
二爷又痛又气,觉得妻子太过分了,发狠不理。
贾夫人更怒了:“可见不服,再打三板。”
二爷好死不活的又受了三下,许是养尊处优的身体不甚禁打,衣服穿的又少,这竹杖韧性太强,打在皮肉上格外疼痛,仿佛被兽撕咬一般,奇痛之下,忍不住扭摆起来。
贾夫人又厉声责问:“你可知错?”
二爷只得配合道:“知、知错了!”
贾夫人气势汹汹道:“错在哪儿了?”
二爷答不出,又受了重重三板,伴着噼噼的杖击声疼的连声呻吟,痛苦不堪。
夫妻多年,贾夫人深知丈夫为人很会装,越加来火,又斥责道:“国法严禁官吏宿娼,你还明知故犯,以身试法,不顾清白,不思悔改,家法能恕,国法亦不可饶。”
二爷忍无可忍,终于怼道:“你杖打亲夫,不也触犯国法么?我俩半斤对八两,你想打就打,别那么多闲话!”
贾夫人气怔了,又道:“你,你还敢嘴硬,再打他三板。”
掌刑的老管事只得又举板打了三下,眼瞅着二爷被打的扭臀直挺背,惨声连连,便轻轻减了些力道,渐渐的,中衣上被打的渗血一片。
贾夫人看出夫君面色发白,渐渐有点不忍,不过想到往事,心里爱恨交织,又忍不住发私意责问:“你往日行事,可曾有一点把行为拢在章程里,在家不顾人伦差序,在外寻花惹草,还竟敢寻上娼的,你说说你,便是父母在,看你如此,也不能轻饶。”
二爷有些头晕目眩,趴在凳上谨听妻子教诲,无力理睬,况也不像是问句,末了又听贾夫人问道:“说话呀?”
二爷懵了,抬头看着妻子的脸问:“我说什么话?”
贾夫人火了,大声道:“给我打,再打三板!”
掌板的只得再打,二爷都被打的哼哼唧唧,痛的歪来扭去。
“服了吗?”贾夫人依旧怒问。
二爷摆烂到底了,直接半死不活道:“我不服,你再打。”
贾夫人看二爷这副死样子,忍无可忍,顿了顿,正声道:“打!再打他五板子。”
终于打完了,二爷心底一松,直接瘫软在长凳上,浑身大汗淋漓,虚脱已极。
贾夫人看夫君面色煞白,气也算出了,示意人都退下,这才上前帮夫君把衣服拉上。
二爷痛的眼噙泪花,浑身脉息冰凉,趴在凳上对夫人盯了许久,最后才道:“你不一口气打完,我差点儿熬不住。”
围屏折收起来,屋外的人得知行刑完毕,忙纷纷进来看。长青先跑道二叔身边说:“二叔,您受苦了,现在怎么样?我扶您。”准备扶叔叔起身。
无奈此时浩然疼痛难禁,只得摆摆手,让自己缓一缓。
就在这时雅俗从里面一脸眼泪的跑出来,众人吓一跳,雅俗伸手摸摸二叔肩膀,看看二叔身上,就问叔叔说:“二叔,你疼吗?”
浩然不知侄女一直窝在角落,方才情形她应该都看见了,听侄女声音,就说一个字:“疼。”语气里都是欲哭强忍的感觉。
雅俗听了就哭着说:“二叔,疼你就哭出来吧!”
浩然看看侄女,努力微笑说:“哭出来还是会疼的。”
长青见叔叔缓过来了,就准备叔叔扶起身。浩然也想起来,无奈疼的浑身发麻,实在起不来。
最后贾夫人上前,把人半搀半抱,好不容易才扶了起来。浩然见夫人终于知道体贴自己,还扶着自己,虽也想学在马车里夫人抽开手的那一幕,不知为何,也没有再这么做了,毕竟打都打了,什么事等回去再说吧。
未知浩然婉言回去后会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