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夫人心头一梗,被江淮之狠戾的话语吓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她从来没从淮之的脸上见到这样凶狠的表情。
在那一刻,他们二人不像是母子,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母亲,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好看,江淮松成为一个废人,你痛心疾首吧?你最疼爱的儿子,最偏心的人,已经无力再替江家繁衍子嗣了,难受吗?痛苦吗?感到绝望吗?”
江淮之笑得瘆人,城主夫人止不住地发抖。
一看到城主夫人这副样子,江淮之更加癫狂了,他蔑视着地上的无忧,从喉咙间释放出低哑的蔑笑:
“无忧,多好听的名字啊,太可惜了,您这么重视他,这么宠爱他,把曾经给江淮松的一切偏爱都又给了他,但是他却不是江淮松的儿子啊。
“哈哈哈……母亲,这几年,把你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一个农户的儿子,您心情如何啊?”
城主夫人的双眼不自觉地流下泪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抽一抽地疼。
眼前的儿子变得无比的陌生,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一样。
那份恨意是从何而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淮之……就这样隐藏着这份恨意,在她身边一直扮演着一个听话懂事的儿子。
这么多年以来,她竟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些异样,就连他暗地里谋划这些报复她的计划,她也一无所知。
“淮之……”城主夫人声音哽咽,满眼含泪,“我、我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江淮之鼻尖轻嗤一声,并没有因为城主夫人的示弱而动容。
“江淮松对我不利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是我的母亲?你包庇他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是我的母亲?我的病明明可以治的,你却浑然不关心,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是我的母亲?
“这么多年,你把当年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吧?你连半分自责与悔恨都没有,你哪里有半点配得上做我的母亲?”
江淮之字字句句都插在城主夫人的心尖上。
城主夫人嘴唇颤抖,她的瞳孔中倒映出江淮之决绝的面庞,一种心虚的情愫在心尖蔓延开来。
她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可仅仅是抽泣了几下,她便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挺起身子,双手紧紧抓住江淮之的双臂。
“淮之,我错了,母亲知道错了,是我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是我这些年忽视了你……你要怪就怪我,你怨我打我都没关系,我都不会反抗的。
“但是,你弟弟他……他真的不是故意对你下毒手的,他那个时候那么小,他根本不懂事啊,他绝对是无心的,你就原谅他吧,你能不能救救他?
“他其实还有救的,对不对?就算是毒药,也会有解药的,是不是?就像你当年,大夫也说你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但你后来也治好了呀,对吧?
“淮松一定也能治好的,是吗?”
城主夫人眼神恳切,语气卑微,几乎是带着乞求向江淮之说出这番话。
江淮之听着,脸上嘲讽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袖口中的拳头也渐渐握紧。
“事到如今,你还是在为江淮松着想。”
他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疏离与淡漠,“你哪里是认错?你是在为江淮松求情吧?”
“不不不,淮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救他?要我向你跪下吗?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
她一边说着,身体一边从椅子上缩下来,双膝贴在地面,两手从江淮之的双臂滑下,直到紧紧握住他的双拳。
城主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跨过来,强行把城主夫人从地面拉起来。
“够了!你是他的母亲,你跪他,他也不怕折寿!”
城主转过头,对上江淮之那双冰冷的双眸,那眸子中的恨意,让他也忍不住背部僵硬。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吼道:
“淮之!她无论如何也是你的母亲!就算她真的对你有天大的不公,但她总归是带你到这个世上的人!你怪谁都不能怪她!父母之恩大于天,没有她,何来今日的你!”
“你闭嘴!”江淮之的剑眸射向他,“你以为你就无辜吗?城主大人,这些年来,你在城主府后院像个死人一样,遇上什么事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城主府最伪善的人不就是你吗?从不当恶人,从不参与纷争,从不插手她教养孩子,到头来,你还想当一个受人敬重的父亲,哪有这么好的事?
“收起你那副伪善又高高在上的嘴脸吧,我看了恶心。”
城主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成为城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
偏偏这番话还是从那个一向温润如玉的大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的,这更加让他脸上无光,无法承受。
“江淮之!”他连名带姓的喊出他的名字:“你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父亲,我还能做出更加无法无天的事情,你想看看吗?”
城主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的话来,城主夫人已经一把拦住他:“夫君,你不要再与淮之置气了,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
她扭过头,又换上刚刚那副愧疚难安的样貌乞求着:“淮之,你救救你弟弟,他真的太无辜了。你要怪我或者是怪你父亲都可以的,别迁怒于他,好吗?他是你亲弟弟呀,他怎么可能存心害你呀?”
她苦苦乞求,江淮之无动于衷。
他低下头,与城主夫人的脸仅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冰冷的嗓音就像从万年寒潭传来,他一字一句,把每个字节都咬的极重,缓缓道:
“母亲,绝无可能。”
城主夫人眸中仅剩的那一抹希望,在听到江淮之的这句话以后都消失得荡然无存。
她眼中的最后的那抹亮光,倏地一下熄灭了。
她这副绝望痛苦的样子,正是江淮之最想看到的。
“母亲,今天的痛苦,会延续到你的后半辈子,直到你闭上眼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