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猫着身子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这炉盘上的小圈盖,她不知所措的慌了神,这回风炉是大圈盖套小圈盖的那种,找不到小圈盖,这火力上来了,一天就是十个煤球下来也不够烧。
不能让火灭,也算勤快了一回,没想到最终还是弄巧成拙了,她反而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怪不得学勤会这样说自己,如果自己能像巧珍这么能干就好了。
可一个女人就是再能干又有什么用?大哥不还是离她而去,家里孩子要管,地里庄稼要忙,秀兰听红艳娘说起巧珍要在自己家里压面条的事情,字都不识一个,还能干出啥名堂?
哪像自己是一个老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受人尊敬不说,风刮不着雨淋不着,这就是她在这个家可以骄傲的资本。
虽然有几次因为帅鹏的教育问题和婆婆闹得不可开交,但凭心而论,自己在妯娌中的位置还是比较幸福的。
公婆对她的待遇,哪个妯娌媳妇能与她相比?
帅鹏在昏暗的灯光下写着作业,快要期末考试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比以往多了起来。
“帅鹏,你爷出去干啥了?还没回来吗?”
“没有。”
“快写,写完作业回咱家去,你爸呢!”
“我爸出去喝酒去了。”
“喝酒?和谁?成天都不着家。”
“当然是和我五叔,还能有谁?”
“你五叔回来了?咋不见他在这吃饭?”秀兰喜出望外的问着帅鹏。
“我不知道,你回来问我爸不就行了,我也只是随口听他说了一句。”
冬天的夜色,漆黑而又漫长,伴随着狂风怒吼,听起来仿佛像人在哭泣一般,让人的心里不停打颤,天上的星月显得憔悴,冷清而又寒冷的暮色仿佛要把人间的一切看透。
外面的路只有依靠点滴星光才能分辨清楚路面的方向,秀兰去门口张望着唐有才和学勤的身影,不知到何时才能回来?风咆哮着,没有要停止下来的节奏,瞬间的冷气向她扑面而来。
秀兰回到屋里,连打了两个喷嚏,回风炉里的火力大了,整个房间变得暖和起来。
晚上她没怎么吃饭,身上没有一点热量,她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帅鹏,写的咋样了?我去屋里写会儿教案,你爷爷回来的话,就说水壶里我接过水了,煤球也换过了,省的火灭,那炉盘上的小圈盖找不到了,没法盖火,只把上面的炉盘盖上了。”
“好的。”帅鹏听到秀兰的话头也没抬,一本正经的写着作业。
秀兰坐在桌前写到《我的战友邱少云》刚把课堂准备写好进入导课环节,听到了唐有才的脚步声在身边回响。
他急冲冲地问道:“回风炉炉盘上的小圈盖去哪里了?”
秀兰挤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我不知道啊!”
唐有才走到回风炉前,那火力燃烧的正旺,他神色焦虑,小圈盖丢了,盖不住火,这样费煤球就像割他身上的肉似的。
秀兰看着公公走到炉子边,她也跟着过去了,今天又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难不成这小圈盖要给自己玩失踪,可是也没有听到丢里面的声音,内心的疑惑也想让她知道,这盖火的小圈盖究竟去了哪里?
看着燃烧的火苗,她纳闷不已地说:“我只是用铁钩轻轻的钩住回风炉里面炉盘的小圈盖,没想到铁钩越动越远。我从里面四周的方向都仔细看了几遍,却怎么也看不到,就是掉了也有声音呀!我真的不知道。”
“啥你不知道,不会生火就不要动啊,要是这样,一车煤球也不够用,你走吧!”他愤怒的气焰燃烧着,脸部扭曲的像暴怒的狮子,不容他人靠近,平日里对秀兰的和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怒火引燃这周围的空气,他咆哮着,犹如涨满的河水,崩开了口,势不可挡向秀兰涌来。
“爹,我只是想着不想让火灭,看到该换煤球了,才换煤了,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啊!你让我往哪里走?”秀兰强忍着心中积压的怒气,径直走到了屋里。
帅鹏也被爷爷对妈妈说这样的话而震惊了,她三步两步跑到屋里,去找董秀娥。
“奶奶,妈妈把小圈盖掉火里去了。”
唐有才找来一根细长的炉钩放在回风炉的面板上,他得尽快将炉盘子的小圈盖从里面取出,凭着以往的经验,他知道一定是掉进炉子里了,如果不尽快取出,那得浪费多少煤球。
唐有才看到秀兰在这碍手碍脚,只会添乱,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你走吧!”
这个曾经处处维护着、呵护着自己的公公竟和往日态度判若两人,秀兰瞬间面如死灰,痛苦万分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汹涌而下。
唐有才没有注意到秀兰面部表情的变化,他将炉盘子倾斜,让小圈盖靠近炉盘子边缘,用了半天时间,用一根夹子伸入炉盘子内部轻轻夹住小圈盖,并缓慢的将其拉出。
自从和学勤结婚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公公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气,她感到万分憋屈,蒙着被子嚎啕大哭,但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剧烈颤抖着,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泪水早已肆意横流,明明自己也是一番好心,可竟落了个这样的不是?
不知道帅鹏什么时候写完作业去和董秀娥睡了,她哭累了,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床上,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用卫生纸不停的擦着眼泪,但越擦,那泪水好像更不听话,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帅鹏和婆婆大动干戈,作为母亲,谁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好,她觉得快要掌控不住帅鹏了,也许,只有武校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这才过去没有多久,学勤又开始对自己不满,说那样伤人的话语来诋毁自己。
而最让秀兰无法接受的是,连不舍得说自己的公公,竟因为回风炉的事情对她大发雷霆,她不知道是他们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她的心中像巨石一样膨胀,肚子疼的也开始痉挛起来,这个月的例假,因为情绪的激动又稀稀拉拉像小雨一番没有规律,二十天的时间还是赖着不走。
冬夜在白茫茫的大地衬托下更加深邃,几颗残星在远处跳动,那是流星雨吗?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秀兰被强烈的气息包裹着,那气息腾空一跃,铺天盖地像海浪般澎湃着,拍打着她,使他浑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