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叶答风只是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便作罢了。
长枪是落在叶答风脚边:那杆总是散发着威压,闪烁着金色劲气的漂亮长枪,不知何时已经黯淡下去了。
叶答风松开顾鸿羽的左手,不紧不慢的后退了两步:虽然他很怕顾鸿羽暴起打爆他的头,但他一定要装的不怕他。
顾鸿羽则是“按兵不动”:虽然很怕他蓄力攻击,但他也要装的不那么慌。
二人都是内心慌得一批,面上稳如老狗。
僵持了几秒之后,叶答风先说话了:“你的手。”
顾鸿羽不回答。
“废了。”叶答风替顾鸿羽回答了——他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但他不懂人类,人类不喜欢陈述事实,人类更喜欢逃避和掩盖事实,并且美名其曰:“乐观”。
差的只是有人揭开伤疤罢了。
顾鸿羽发誓他会揍飞任何一个故意揭别人伤疤的傻波一,但叶答风除外,第一:他打不过叶答风,第二,他打不过叶答风,第三:他打不过叶答风……
叶答风站在他两步之遥,陈述着顾鸿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你已经不适合战斗了,你会死。”
顾鸿羽忍无可忍,虽咬牙切齿但还在保持微笑:“那家伙是派你来来嘲笑我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吧?”
叶答风纠正:“我家主上不是君子。”
“对对,不是君子是小人是吧?”
叶答风想点头,但他憋住了。
“请你……”顾鸿羽及时刹车,把“滚”字憋了回去,一字一顿:“麻利的离开,可以吗。”
叶答风没动。
“拜托。”顾鸿羽双手合……单手握拳,斟酌片刻,摊开手掌做出“请”的姿势:“please,get out,now.”
叶答风:???
什么鸟语?
叶知晚捂脸:人家让你赶紧滚啊!非主流!
顾鸿羽有些无奈,又不敢当着叶答风的面骂他,只好勉为其难的换了一种方式:“啊,可恶,别太fuck啊。”
叶知晚终于憋不住了,跳进来一把拉走了叶答风,留下顾鸿羽吓了一跳之后一头雾水的自言自语:“搞什么啊?刚刚什么飞过去了?”
见叶答风离开了,顾鸿羽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然后发现自己全身都再因为害怕还颤抖,连腿都软了,他自嘲的失笑,扶着墙坐会床上,思来想去,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母:fuck,这四个字母在中译和英译之间反复横跳。
叶答风被忽然拉走,也没反抗,任由叶知晚拉着他跑出人族领地。
叶知晚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脯,回头教训阿兄:“别的事也就算了,你当真以为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瞒着他都杀了谁,他清清楚楚,不追究只是因为公子权衡了利弊,发现那些人对他而言没你更加有用,这次不一样,你要是敢动那个小孩儿一根汗毛,我猜公子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叶答风安静的听阿妹说完了,才辩解了一句:“所以我没动。”
“你胡说!要是那些人没闯进去,你现在已经把那个小孩儿杀了!”叶知晚蹙眉。
叶答风移开了目光。
“心虚了吧!”
“没有。”
“你就是心虚了!你是个傻的!”
叶答风似乎习惯被阿妹这样教训了,也没个什么动作。
“你真的很大胆啊你。”叶知晚压低了声音:“你还敢抓那个小孩儿的手?你有几条命够公子杀你的?”
叶答风:“……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要是不动,脑浆就被他扎出来了。”
“……”叶知晚深吸一口气:“行嗷,你够嘴硬——刚刚还敢直接揭开人家的伤疤,我觉得要不是他奈何不了你,恐怕已经跟你打起来了。”
“那是实话。”
“介意不要那么直,像是傻的。”
“可那是事实,我只是需要确认。”
“憋回去,我不爱听。”
“……好吧。”
叶知晚气呼呼的叉着腰,临了儿,又戳了戳阿兄的眉心:“笨蛋,快回去啦!届时公子有事,寻你不见,如何是好呀。”
叶答风赌气:“不。”
“怎么。”
“没钱。”叶答风甚至都没有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自己两口袋空空:“回去了,又该花我的俸禄。”
叶知晚被气笑了:“公子还小,闹小孩子脾气,你就让让他。”
“……”叶答风难得的对自家阿妹有些无语:也就阿妹会觉得老板还是个小孩子罢。
“好啦好啦。”叶知晚拉上叶答风的手腕,哄他:“别气了好不好?快回去看看公子怎么样了,这事一天两天完不了,别留他一个人。”
叶答风只好点头,承认老板是个只长个子的幼稚鬼。
一米九三的个子和那千数的年纪都是个虚的,遇到事情,还是只会无端的发他的小孩子脾气,等着人去哄,要是没人哄,他就生闷气,有人哄,他又得寸进尺的摆出一副不需要的样子。
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叶答风叹了口气——真是个屑老板。
温道之将剑收入剑鞘中,仰头看着被大雪覆盖枝条的梧桐树,眸中一片迷茫。
半晌,他烦躁的低头,蹙眉阖上眼,抱臂靠在栏杆边。
他有想过顾鸿羽为什么忽然性情大变,他不相信顾鸿羽是那样的人——即使他确实搜集到过那样的资料。
就像顾鸿羽自己说的,明明白白的,跟大家对于他的评价一字不差:心狠手辣,会毫无情感的压榨出一个人的最后一丝价值。
他们还说:“畜生”这个词儿发明出来,就是为顾鸿羽量身定做的,这家伙没有底线,会为了己方的利益利用任何一个人,他没有底线,最大的底线就是九州。
温道之捏了捏眉心:想要顾鸿羽,必须要攻克九州吗。
拿九州做条件?
“无条件保护九州”的行动已经失败了,顾鸿羽不吃这套,莫非要出兵灭了那一族?
……温道之打散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简直是在开玩笑。
以顾鸿羽那个性子,温道之要是真灭了那一族,俘虏了他,恐怕顾鸿羽就算自刎都不会便宜他的,估摸着就算绑起来手脚,他都能狠下心咬舌自尽——毕竟顾鸿羽报复性特别强,这像是顾鸿羽会做出来的事。
——这就让温道之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当时搜查到的资料里有一条很抓马的消息:关于温道之在人族的代号是怎么来的这件事。
“罪魁祸首”还是顾鸿羽。
因为很久之前,顾鸿羽在温道之手里吃过瘪,那是温道之跟踪小顾鸿羽,因为一时疏忽,被他发现了,二人第一次交手,小顾鸿羽当时才十一二岁,自然打不过这个老妖精,这就算了,他还被老妖精提着后脖颈,很没面子的亲自送到了军营门口。
宋琛因此嘲笑他很久。
从此顾鸿羽就跟那个老妖精结下来了梁子,当时没人知道温道之的真名,为了方便称呼,季诀说必须定个代号。
讨论了半个小时之后,小顾鸿羽在大家敲锤要定代号为“蟒”的时候,开口说:“怀亚特。”
所有人都:?
叶复还问顾鸿羽为什么要起个这代号。
尽放洋屁。
小顾鸿羽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几句让人一听就对这个代号心动的话:“他可真难杀啊,蛮坚强的,这样坚强的人不多了,希望他以后可以继续坚强下去,小心别被我杀了。”
听说“wyatt”这个词语的意思,在人族有译为“坚强”的意思,不得不说,真是嘲讽拉满了。
当时叶复还问顾鸿羽: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叫“蛇坚强”,顾鸿羽回答说这样很丢面子:如果他杀了那个老妖精,那岂不是登在报纸上的是“xxx击杀蛇坚强”,想想都抠脚趾。
温道之真的感谢这小屁孩儿还蛮要面子的,不然他还没开始追顾鸿羽,面子就已经在人族丢尽了。
雪花飘落,落了温道之满头,赤红色的发被雪覆盖到几乎要变成白色。
温道之回过神来,直起腰往回走。
他刚被自家阿妹教训过,说是不准在下雪天和下雨天随便出门,尤其是下冰雹的时候。
他不明白为什么温槿要这样嘱咐:谁会在下冰雹的时候出去挨揍啊,他温道之是不知道冷暖疼痛,又不是傻子。
还是温槿太瞎操心了。
一想到温槿,温道之又想起来那天顾鸿羽说他再也不想见到他。
啊!好烦!
温道之停下脚步,莫名其妙的看旁边的树不顺眼。
……
几分钟后,叶答风回到了血蛇,有些心事重重的,他在想到底要不要把自己偷听到的话告诉屑老板。
忽的眼角瞥到了什么。
路边有颗树不知道什么原因,秃了。
是真的秃了,它旁边的几棵柳树虽然没了叶子,但枝干繁茂,野蛮生长,血蛇没有人类那么无聊的爱好,要每年修剪一些观赏树,这些树都是爱怎么长怎么长的,所以血蛇的所有植物都是疯长状态,像这种……只剩下一根树干,什么枝条都没有的树,根本不可能出现。
更何况还是柳树。
谁会把柳树的枝条和枝干砍到一根不剩啊,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发了什么神经了?
有病啊?
旁边过来几个巡逻的血蛇族人,恭敬的抱拳行礼:“祭司大人。”
叶答风颔首,侧眸:“这棵树,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血蛇族人当场蚌埠住了。
他们该怎么说。
就是老板路过这里,忽然站住,好像发了那个大病一样抽出剑砍了这棵树的头?
叶答风看几个人不说话,就猜到了为什么:“是主上吗。”
几个族人点头。
叶答风彻底无语了:屑老板又发什么神经啊。
族人们目送祭司大人离开,其中一个人幽幽开口:“老板是不是又把老板娘惹生气,然后后悔到想杀人了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附和。
“有道理。”
“不是没这个可能。”
“我没意见。”
“是老板会干的事。”
“老板又在发疯了。”
“祭司大人可真累。”
“不羡慕祭司大人赚得多。”
“祭司大人赚的每一分俸禄,都是祭司大人该拿的。”
“老板果然是幼稚鬼。”
“祭司大人真的很缺钱吗。”
“别聊了,阿依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