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请吧!”
临安皇宫的后宫中,内侍省押班兼皇宫大总管张去,正带着一众人等,来到了官家赵构的寝宫之中。
“丞相凯旋的大军在昨日已经行至秀州,很快就将要抵达临安了,根据我大宋礼制,大军取得大胜而凯旋,自当由官家亲自迎接我大宋的功臣才是。”
“礼制?”
“哈哈哈.........”
正躺坐在床沿边的赵构,不禁当场大笑起来,“就凭你这样的小人,也敢跟朕妄谈礼制?”
“奴婢自然不敢。”
张去微微一笑点头应道:“不过丞相如今已经率领大军成功的收复了失地,其功绩可谓滔天。”
“若是这等功绩官家都不前去亲自迎接,恐是在大义上落了下乘,今后不知天下人又当如何看待我赵氏官家呢.........”
“看你吗个头!!!”
张去这话都还没说完,就见赵构已经抄起了身旁的茶杯,猛的一下就朝着张去的脑门扔了过来。
好在张去反应迅速,将脑袋轻轻一偏,那飞起的茶杯便落在了后面的房门上,因产生了激烈的碰撞而被摔了个粉碎。
张去看着官家这般暴躁不止的反应,对此也是丝毫不感到恼怒。
依旧只是淡淡一笑平声说道:“官家,时候已经不早了,还望官家早做准备才是。”
说着又看向在官家身旁待着的吴妃,继而轻声述说道:“还请娘娘赶紧为官家洗漱宽衣吧,若是误了时辰,可就什么都不好了。”
说完,张去便转身离开了。
待张去走出门外,他身后的两个小宦官便连忙关上了房门,而后安静的站在张大官的身后,等候着张大官接下来的命令。
只见张去轻声说道:“若是等会儿见官家还是没有动作,那就由你们几人亲自去为官家收拾衣装吧。”
“总之,在午时之前,官家必须要着衮服出宫,迎接丞相。”
“若是误了时辰,从而开罪了丞相,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你们。”
那几名守门小宦官连忙拱手应道,表示会严密监视房内官家宽衣的进程。
但凡官家在房内有任何一点儿延误,他们就保证能在一刻钟之内,将官家与衮服都收拾得明明白白的。
“那就好,这儿就交给你们了。”
张去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便径直离开了。
毕竟他还有另外的准备要去做,可不能把时间全浪费在这个官家的身上,几个小内侍就足够了。
官家若是愿意体面也就罢了,若是不愿意体面,那也怪不得他在张去了。
房间内,刚才还在暴怒不止、胡乱开骂、乱扔东西的赵构。
下一刻,他脸上的神情就立刻变得阴沉起来。
不时还摇着脑袋低声嘀咕着,“秦某他竟然还真的打赢了,这怎么可能呢?”
赵构不相信,他宁愿相信是所有人联合起来欺骗他的,也不愿相信秦某带兵能打赢仗。
对,一定就是这样。
秦某他怎么可能会带兵打仗,他知道什么叫兵事吗,他懂个什么,根本就是在胡闹。
“官家........”
一旁吴妃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赵构的臆想。
赵构当即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吴妃看着心情十分糟糕的官家,咬了咬牙还是出声问道:“这丞相凯旋,我们是否要去.......”
“丞相?什么狗屁丞相?”
赵构立刻出声呵斥道:“我大宋从来就没有过丞相,只有那姓秦的逆贼奸臣。”
“是,官家。”
吴妃在沉默片刻后,又问道:“那秦姓逆贼如今就要回到临安了,还说要让官家您去亲自迎接这秦姓逆贼,官家可决定好了要去一趟吗?”
“去,为什么不去?”
赵构咧着嘴笑道:“朕不但要去,而且还要以最为隆重的姿态去,去迎接这个收复我大宋失地的大功臣。”
吴妃:“........”
所以,到底是大逆贼,还是大功臣呢。
吴妃是读过一些书的,在她看来,或许这应当是赵氏的逆贼,大宋的功臣,这样的解释应该还算是很合理的。
就是不知道,官家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赵构还在继续说道:“爱妃,给朕梳头,朕要以最为精神的状态去,好让那逆贼看看,朕如今还好着呢,甚至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
“可是官家.......”
吴妃闻言大惊,连忙说道:“如今应当是官家更加隐忍之际才是,若是一旦那秦姓逆贼在见到这般完好的官家后,就怕那逆贼会做出一些不利于官家的举动来,还望官家三思啊。”
赵构丝毫不在意的述说道:“怎么?难道那逆贼还敢动朕不成?”
“还是说.......秦某逆贼也想学那司马家,给朕来一次当街弑君的把戏吗?”
赵构看着直摇头的吴妃,上手轻轻抚摸着她那洁白无瑕的面容,轻声说道:“爱妃放心,如此行事朕的心中自然是有数的,在这个时候,朕是不会犯糊涂的。”
“那逆贼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地位,竟然想着要逆天而行大举兴兵北伐,不管此战他是胜还是败,他这所谓丞相的位子也都将难以坐稳了。”
“什么?”
吴妃都听懵了,这才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还收复了曾经那么多的失地,怎么可能会地位不稳呢。
赵构继续解释道:“这大宋天下的家底,朕可是太清楚了,如今的大宋根本就无力支撑一场北伐,若是强行率军北伐,必遭反噬。”
“爱妃你就等着看吧,朕即便不出宫也能够猜得到,很快大宋各个地方便会因为粮食的短缺、以及粮食等一应吃食价格的暴涨,而出现无数的叛乱。”
“到那时候,大宋原本才刚刚安稳下来的局面,瞬间便会硝烟四起,如此朝廷又将面临极大的动荡。”
啪!
赵构说着,便深感气愤的大拍床沿,厉声说道:“那些只知北伐主战的人,丝毫就不曾想过,大宋有得今日如此安稳的局面是何等的不容易。”
“他们都已经忘了,几年前的大宋又是一番怎样的局面,流寇叛乱四起,国库空虚,内忧外患,大宋朝廷内忧外患,是朕.......”
“是朕!!!”
“稳下了这一切!!!”
“可是他们这些人都做了什么!!!”
吴妃听不太明白官家在怒斥着什么,但她也没有停下手工活儿........
她正细心的为官家梳理着头发,宽解着衣服。
片刻后,赵构的牢骚或许是发泄够了,最后淡淡说道:“爱妃,这下你该知道朕为什么,要以这样一副面容出宫了吧。”
“朕就是要让我大宋臣民都看看,朕如今好得很。”
“只有当大宋的局面全都再次乱起来的时候,他们才会重新想起朕来。”
“从那逆贼强行北伐之后,这就是不容改变的局面,也是必然会发生的动乱。”
吴妃闻言,并没有说话,依旧只是在忙自己的手工活儿。
她的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官家的这些预想,恐怕是要落空了。
连金军都能打跑的人,又怎么会处理不了这些事情呢,这事儿怎么想也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可能。
但吴妃也不敢多言,她生怕再次惹怒了官家。
这人呐,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哪怕只是痴心妄想,哪怕只是一枕黄粱。
最后吴妃蹲下身来在给官家穿鞋子的时候,只听见官家突然说道:“去,将床底下的那把小刀,给朕放进靴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