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先不说敌我损失,就是这仗才打了那么一瞬间就结束了,可望舒不得不听上边的命令撤回城里。
她带着一肚子的问号,还没问出来,就被百户叫到了自己的营帐:“你小子果真是练家子,才这么一会就杀了十多个人。”
“乌蛮人也不过如此,与我陈朝兵力相差甚远,为何节节败退?又为何才打上就要丢盔弃甲?”望舒丝毫不想听任何夸赞她的话。
只想解答心中的疑问,饶是聪慧如她,此时也还昏头转向,脑子里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一个说齐司丞才不会卖国求荣,另一个说他就是想和巫蛮人为伍。
百户听到她这样来势汹汹的质问,赶紧拽住她,偷偷摸摸的说道:“都是上边的意思,你这么大声,不要命啦?”
“上边的意思?”望舒重复他的话。
“心知肚明就行了,你也别担心让那巫蛮人打到家乡,等朝廷派来援兵,咱们就该赢了。”百户用食指比在嘴上,示意望舒谨言慎行。
显然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望舒的表现如此亮眼,别说是百户,就是升到千户都有可能,他现在对望舒的态度极其友好。
得了夸奖的望舒完全提不起精神来,听着身边士兵对她阴阳怪气的拍马屁,她连表面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回个笑脸。
“装什么装啊,不就是杀人多吗?”身边的士兵嗤笑了一声,“还真就把自己当个人了。”
他们的嘲笑声越发的震耳欲聋,望舒恍若不知。
“得了夸奖,很快就能升到伍长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李岳也不是很明白,他和望舒显然更熟些,有话就直说。
“我现在想的事情,你们谁也不明白。”望舒无奈的摆了摆手,她欲言又止。
很久后,望舒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又半阖着眸子,倚坐在门边:“我大概要离开了。”
“你去哪?在这不是呆得好好的,军营也不是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这样会被逮回来受军法处置的。”李岳有些诧异,好心相劝道。
最主要的是,是他把望舒带来的,如果望舒横冲直撞受了军法处置,李岳也不能独善其身。
“不会连累到你。”望舒很快明白李岳的顾虑,“你且放心。”
“就算不会连累到我,你自己也得受不少苦头吃,就安安稳稳的军营里,让咱们打仗就上,不让就等着。”李岳摇了摇头,继续劝说。
“无所谓了。”望舒终于想明白了整件事,她本想偷偷的混在军营里,当最底层的士兵,悄悄的保护祝陈王朝。
可如今的状况,是齐司丞在搞鬼,那就算是庶民参政被赐死,她也要冒着死亡的风险,去骂醒这群吃里扒外的玩意们。
他不是背叛祝陈,而是发泄不满。
“望舒,你干嘛去?回来!”李岳一转身,就看到望舒从马厩里牵了一匹最上等的马,骑上就跑,百户闻声赶到,大喊着让望舒回来。
李岳听到身边的士兵说:“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安分的东西。”
“一天天的特立独行,这种不听话的就应该军法处置。”
“不就是仗着自己能杀人嘛,我倒要看看怎么军法处置他。”
“百户,让我去逮他回来吧,他肯定是受不了这军营的环境,逃跑了。”
“逃兵一个,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百户沉默了一会:“你们去,把他带回来。”
“百户。”李岳也有些心虚,现下露出几分讨好的神态。
“虽然是你举荐来的,但和你没什么关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百户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摆了摆手,不打算牵连李岳。
几个人一听到这话来了兴致,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奔着马厩去了。
听着身后有马蹄声,望舒回头望过去,像是逮她回去的士兵。
望舒抽了马一鞭子,加快了速度往齐司丞所在的营帐奔去。
祝陈大军以这样的速度撤下去,就要撤到雍州了,撤到雍州,那就代表洛岭是最后的防线。
大营外无数的人拦住望舒,却都被她横冲直撞的闯了过去。
她一把挑开商讨战术的营长,里面坐了七八人,半数以上裹着纱布,已经受了伤,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就不得而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个披头散发,但是又围着口鼻,忽然闯进来的人,将军们拔刀,警惕了起来。
望舒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跑进来一群士兵,举着长矛把望舒围了起来。
她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如果你们再撤退下去,陈朝怎么办?”
其他将军没见过望舒,但是齐司丞知道是她,这一年她离开了望各庄,谁也找不到她到底去了哪,此时突然出现在军营里,齐司丞也丝毫不意外。
他甚至能想到望舒已经混进军营里,当过士兵了。
他此时眼里有了几分讽刺,慢条斯理的摸着面前的沙盘,将祝陈的兵又往后扎了几寸。
“你是什么人,敢这么和将军说话?”小兵大着胆子质问道。
“退下吧你们。”齐司丞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他面上不显,实际上有点紧张,来人但凡是柴翊,是姜淮,他都能冠冕堂皇的叙旧。
他都可以装模作样的说:“你可算来了,我们这实在是,唉,有些艰难啊。”
可偏偏第一个到的是望舒。
一年过去了,十九岁的望舒比先前看上去更成熟了,戾气也更重了。
在宫中见面,还是望舒不到十六岁的事。
围着的一圈小兵摸不着头脑,却什么也不敢说就离开了营帐。
“你怎么来了?”齐司丞上前两步,想要把她脸上的土擦掉,被望舒往后退避开了。
“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退再退,直接退回北辞?”望舒一字一句的质问道,“是不能抵抗,还是不想抵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鬼,只有你自己知道。”
齐司丞不说话,他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