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和秦志高打过很多次交道,对于此人的看法,持中性态度。
首先,秦志高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他利用自己哥哥在官场上的人脉,以及顾晓晗的公关能力,通过暗箱操作,拿下了大量的工程,赚的盆满钵溢,发家过程很不光彩。
真要是严查起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另一方面,秦志高又是个很守规矩的人。
他依附权力赚钱,却从不以权压人,而且做事非常有分寸,边界感十足,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尽量给自己,给对手,以及所有局中人,留有一定的余地。
或许正因为此,才使得秦志高在灰色地带游走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没人去动他……
目前秦志高的哥哥秦志远,因为年龄偏大,已经退居二线,担任吕州市政协主席。
而秦志高本人,也回到了岩台老家,处于半隐退状态,不再直接过问公司的日常经营……
接到电话的时候,秦志高正坐在一座小型水库的岸边钓鱼,得知祁同伟要和自己见面,顿时大吃一惊。
“哥,祁同伟好端端的找我干嘛,具体什么事情?”
秦志远回道:“我现在也不清楚,他没有明说。”
“他不会是想翻旧账,对我怎么样吧?”
“应该不至于,如果真要翻旧账,他就不可能让我通知你,而是直接派人去岩台抓你了。
对于祁同伟这个人,这些年我也算是看出一点眉目了,他虽然处理了很多人,但并不喜欢多管闲事,你不用过于担心,把招待工作做好就行。”
放下电话后,秦志高心里仍旧忐忑不安。
如果说他害怕官场上的某些人,那么排在第一位的,无疑就是祁同伟。
原因很简单,他曾经几次试图腐蚀祁同伟,却始终没能成功,反而给对方留下了坏印象。
更何况,如今祁同伟贵为省委常委,而且背景通天,万一真要找自己的麻烦,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硬着头皮迎接了。
……
两天后,秦志高在岩台市最好的酒店,按最高规格订了一桌筵席,然后驱车前往高速路口,等待祁同伟的到来。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祁同伟的车开出了收费站,他是以探亲的名义回岩台的。
“秦老板,你怎么站在这里,电话里不是说好了,不用来接我吗?”
“应该的,应该的。”秦志高一脸堆笑。
“祁书记,欢迎您回家看看,我在岩台国际酒店备下薄酒,为您接风洗尘。”
“不必破费,我这次是回金山县探亲,就不去岩台市区了,上我的车吧,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秦志高刚上车,临时充当司机的秘书刘建平,就非常自觉的下了车。
“祁书记,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有这个态度就好。”祁同伟点了点头,又道:“我今天找你,是想问问顾晓晗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晓晗,她早就离开我的公司了,我也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她是不是冒犯您了?”秦志高显得很紧张。
祁同伟笑了笑,说道:
“你不用那么紧张,放松一点,我只是想问一下,她为什么离开你的公司,又怎么会成为山水集团的总经理。”
“这个……”
“怎么,你不肯说?”
“没有没有,只不过这件事,可能会……”
“秦老板,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今天我来见你,只有你哥知道,还有外面那个秘书,他是我的心腹,非常可靠,绝对不会对外吐露半个字。
退一步说,即便泄露出去了,得罪了某些人,我也完全有能力把你保住。”
祁同伟说这话的时候,在最后两个字“保住”上,故意加了点力道。
秦志高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哪能听不出这里的弦外之音。
如果祁同伟愿意,那就是“保住”,如果惹得祁同伟不高兴了,也可以变成“办掉”。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祁书记,谢谢您的体谅,我都听您的。”
“那好。”祁同伟点点头。
“还是刚才的问题,据我所知,顾晓晗帮你做了很多事,你为什么会把她放走,让她去了山水集团?”
“既然您都明白,那我也不遮遮掩掩了。
顾晓晗确实替我们公司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也不是卸磨杀驴的人,又怎么会舍得放她离开,她是被人强行抢走的,实在没办法。”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几年你哥秦志远,是吕州市委副书记吧,谁敢随便抢你的人?”
“祁书记,说句不恭敬的话,我哥那个官算个屁啊,人家的后台大着呢。”
“人家是谁,是路瑞生吗,他的后台有多大?”祁同伟问道。
“没错,就是路瑞生,我也不知道他的后台到底有多大,反正很大,当初他跟我说,必须把顾晓晗让给她。
否则的话,我的公司就别想在平州搞业务,甚至不让我们在汉东混了。”
“这么厉害,你信他说的话?”
“不信不行啊。”秦志高一脸的无奈。
“路瑞生经常和平州市委书记杨永信一起吃饭,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关系肯定不是一般的硬。
而且还听说,他能直接和省委钟正国书记说上话,甚至他还有亲戚,在首都当大领导,哪里是我能惹得起的。”
“是吗,那位大领导叫什么名字?”
“那我不知道,只是听人提了一嘴。”秦志高回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
祁同伟敏锐了捕捉到了这一细节,逼问道:“秦老板,我已经说过了,不要有任何顾虑,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不骗您,我真的不知道,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朋友说过,路瑞生曾经在平州接待过一个官太太,大概五十多岁,不是他的舅妈,就是他的婶婶,好像叫……”
说到这里,秦志高仰着头,努力的想了一会。
“好像叫什么知秋……梅知秋,对,就叫梅知秋。”
“梅知秋?”祁同伟点了点头,又道:“还知道路瑞生和哪些大领导有关系吗?”
“这我真不知道了。”秦志远一脸歉意的道:“祁书记,您打听的这么清楚,不会是想查路瑞生吧?”
祁同伟当然不会对他实话实说。
“我又不是纪委和检察院的,好端端查他干嘛?
主要是因为我有个老同学,山水集团欠了他一笔钱,希望我能帮忙要回来,所以我得搞清楚路瑞生的底细,才能决定帮不帮这个忙。
秦老板,你记住了,今天我们见面,还有谈话内容,一定要守口如瓶,不得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哥哥。”
“我明白,我向您保证,一定把话烂在肚子里。”秦志远拍了拍胸脯。
“对了,祁书记,快到中午了,能否赏个脸,一起吃个饭?”
“还是不要了。”祁同伟摆了摆手。
“要是让外人知道你和我见过面,再传到某些人耳朵里,恐怕会对你有所不利。”
……
祁同伟断定,这个梅知秋,很可能是某位高官的太太,而那位高官,很可能就是路瑞生最大的后台。
他回去之后,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梅知秋”三个字,跳出来的全是和诗歌词赋有关的东西,最终一无所获。
他又打电话向刘和光询问,刘和光也表示没听说过这个人。
李维民倒是有可能知道,但又不能随便去问。
总不能,向钟正国和杨永信打听吧……
最终,祁同伟决定到赵建华那里,去碰碰运气。
赵建华小时候是在首都长大的,听说梅知秋三个字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哥,怎么了,你认识她?”
“同伟,说来也巧,我小时候住的大院里,还真有个叫梅知秋的小伙伴,她比我大一岁,今年五十六。”
“是吗,这个太巧了。”祁同伟顿时露出了笑容。
“你高兴什么?”赵建华立马给他泼了盆冷水,语气十分沉重。
“同伟,听我一句劝,假如真是同一个人的话,关于山水集团和那个路瑞生的问题,你以后最好还是别再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