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安苦笑着摇摇头:“他不恨我,不嫌有一个给他丢脸的教练就谢天谢地啦。我当年因为兴奋剂的事被禁止教练工作后,他们这几个我最喜欢的队员都跟着受了点牵连,小李和小方就被质疑过服用兴奋剂……
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就闹得热火朝天,各种乱七八糟的事被媒体变成一顶顶帽子扣了个遍,即便最后被证明是清白的,冤枉亏也吃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这两人好面子,因为这事,年纪轻轻就选择退役了。这些年来我梦里的清净已经被这件事搅得差不多啦。”
“胡教练倒一直发展得挺好的。”沈茵突然提到胡元,“他当初也是你的队员吧,在你卸任国家队教练后,他还在世界赛上多次拿过奖项。”
听沈茵提到胡元,何健安的笑容渐渐收敛,还是承认:“他当初确实也是国家队队员……”
“李教练与胡教练之间是发生过什么矛盾吗?为什么当我们说出李教练会去一中当副教的时候,你那么担心李教练会受到胡教练欺负?”
“他们两个也没闹过什么矛盾,只是我自己……”说到这里,何健安的嗓子像是卡住了,没再说下去。
“当年那起兴奋剂事件中,报道上称是你故意给队员们服用兴奋剂,最后被人检举,你也因此而被终身禁赛。”沈茵说到这里顿了会儿,接着道,“应该不是真的吧?”
何健安沉默了会儿,叹笑:“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木已成舟,真不真已经不那么重要啦。”
“不重要吗?何叔的儿子给胡元所带的游泳队当队长,听胡元差遣,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当成反面教材,把父亲不待见的人当朋友,这真的不重要吗?”
沈茵昨天晚上帮何健安捡过一次照片,也因此知道了同胡元一起的那个男生是何健安的儿子。
听到自己的儿子在胡元的游泳队里当队长,何健安露出惊异的表情,嘴巴张了又合,依然保持沉默。
“当年报道中出现的兴奋剂药物非常低级,属于一类药品,很容易被查出,何叔是国家队教练,如果真的想使用兴奋剂,不可能采用这么冒失的方法。”
说到这,沈茵想起何健安在储藏室和周扬的对话,“昨天晚上我准备去储藏室拿东西,听到何叔兴味正浓地在和周扬讲故事,所以就没有进去打扰,但大概听清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就差结果了。
还记得何叔最后一句话是那位用兴奋剂的老实队员最后来了个‘偷天换日’。”
何健安沉思良久,终于坦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猜得也没错,我说的那名队员就是胡元。
当年他年纪轻,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也有可能是贫困家庭出生的缘故,总之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与其他队员们格格不入,加上他当时表现很一般,我就没怎么关注他。
那个时候小李和小方最出风头,这两个也是我最重视的队员,在大家第一次参加世界级比赛的时候,我指望着这两人或者至少其中一人能在个人项目上夺冠,结果最后获得冠军的,竟然是在平常表现平平无奇的胡元。”
“那不用说,肯定是服用了兴奋剂啊!”
王亮脱口而出,这是王亮听了何健安描述后,下意识产生的想法,再联想到胡元留下的那些不好的刻板印象,他对自己的想法更加坚定,“怎么可能平常表现很一般的人,在世界级的比赛上突然夺冠?胡元那人本来就阴险狡诈,心胸狭隘,这绝对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好啦,好啦,小亮子别生气。”何健安这人乐天派,保持童心惯了,即便发生不开心的事也严肃不了几分钟,“我当时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老实说,会有这种念头是一件怪讨厌的事,毕竟胡元他也是我的队员,拿冠军了我理应该感到开心,然而我却因为这件事弄得寝食难安了好些日子,哎,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王亮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听得懂。”
“就像班里经常考倒数的同学,突然间拿了个全校第一;平日里从不讲究穿着打扮的老婆,突然间碰到她穿了件性感的裙子,化了个漂亮的妆。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王亮继续点头:“我虽然没老婆,但我听得懂。”
“所以啊,一个非常调皮捣蛋的小孩有一天突然向你走过来送了你一颗糖果,你这个时候的心情就跟我当时晚上睡不着觉的心情差不多。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哎呀,憨批都听得懂,你继续讲就是了。”
“你能理解我就好。”何健安宽慰地拍了拍王亮的肩膀,“所以那次比赛以后,我就开始格外注意胡元了,巴不得把对所有队员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胡元身上,总希望在胡元那里发现点什么。
如果发现他最后没有使用兴奋剂,很好,我花的这些精力并没有白费,游泳队一片太平。如果我一旦发现他使用了,那我花费的这么多精力可就太划算了。”
“卧槽,想不到何叔你的内心居然这么歹毒!”王亮叫道。
“小声,小声。”何健安挥了挥手,“唉,总之,当有一天我在他经常吃饭的餐厅旁的小巷子尽头放置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他用废报纸包裹着的那小瓶东西后,我心里的那块石头,算是终于有了着落。”
王亮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藏得那么隐蔽也能被你找着?”
“那个,都说了这事挺费精力的。”
“啧啧,我现在看你,真是像极了查我网吧记录的老爸。”
“看吧,你老爸的内心居然也这么歹毒。”
“喂喂,可不准这样说我爸啊!”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何健安适可而止,“使用兴奋剂是绝对禁止的事情,我作为教练,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队员留在游泳队,必须得让他禁赛。他当时一个劲求情,称使用兴奋剂只是一时糊涂,后面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这种情况就类似于我们学校有些学生打架逃课被老师抓包一样,说的是不会再犯,其实后面又是另一个故事。”
“那倒不是。”何健安否认,“我相信他后面不会再犯,因为他只使用了一次兴奋剂,而且是很久之前,我指的是,在他第一次拿冠军的很久之前。就像刚才丫头指导说的,这种兴奋剂很低级,是一类药品,要是真的在比赛前使用,肯定会被查出来,他是在平常训练的时候用的。”
“怪了怪了,既然这么久远前用的兴奋剂,为什么还会在比赛的时候夺冠?”
“巧也巧在这,不巧也不巧在这。”何健安又叹了口气,“确实如他所说,他服用兴奋剂只是一时糊涂。此前他练习的项目一直是自由泳,因为出不了成绩,觉得自己拖了大家的后退,情急之下,就做了这件事,然后就不知怎的,他突然转念改练蝶泳了。
他在蝶泳方面的表现确实比自由泳上好,但因为刚开始没有很突出,我也就没怎么在意,哪知道他在比赛上突然爆发获得冠军,后面就把蝶泳这条路给走顺了。”
“那这要怎么整?”王亮故事听得投入,“话说,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兴奋剂,只要他不做声,你不说破,应该可以不了了之吧?毕竟几天就可以新陈代谢掉的玩意儿,而且你们游泳队还多了位世界冠军不是么?”
何健安嗓子痒,咳了两声:“你想啊,我毕竟花了那么多精力才验证了这回事……”
“哎,你这死心眼。”
“但是破坏了规矩,就是破坏了规矩嘛,所以肯定不能答应他的请求,后面的事你们也能猜个大概咯。我拿着兴奋剂准备去举报他,突然收到通知要对全体队员进行药检,这件事也就被耽搁。
检测结果出来后,好几名队员都呈阳性,然后有人从我和那几名队员的物品中搜查出兴奋剂,其中也包括胡元,但胡元的检测结果是阴性。”
说到这儿,何健安突然一笑,“然后胡元就告发我强迫队员们服用兴奋剂,只有他私下抵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