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最先走出去的是那个男人。他像一只蛰伏的野兽,无声无息的推开了门。
门敞开了,外面五彩的光渗透进来,接着微弱光源五条悟能看清此刻原理的轮廓。
是小时候等比放大的脸。他不喜欢透过她的脸去看谁,也不喜欢去看她和那个他非常讨厌的女士的面容 到底几分像。
五条悟最先认识的就是原理,他才不管那个更明艳的人多么靓丽闪耀。
她就是她,长得像谁,或者遗传了谁,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他望着她有些出神,直到外面响起了枪声。
像是猫咪受到惊吓般,他跳了起来,属于埃文的那份好奇生生将他从原理身边撕开。
埃文大胆走出去,仅是一眼就吓得少年瘫坐在门口。
楼下,陌生的男人正拿着枪疯了一般的对着天花板,对着地面,对着人群扫射。
逃跑的人运气不错,毕竟这把枪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们看起来并未受伤。
原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拽着他想跑,可惜杰德罗的几句话,让他们被迫留了下来了。
变化永远在猝不及防的下一秒。
男人一枪干倒了杰德罗,然后枪口一转,指着五条悟和原理。
“你们两个,下来。”
就在他说话的时间,有一个男孩正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爬向大门。
埃文其实本质不坏,不然也不会那么配合,只是为了让那个匍匐的男孩逃走。
他们按照着歹人的指示,谨慎的走下楼梯。
左轮在五条悟的裤子口袋里乱晃,他很怕擦枪走火,直接让屁股开花。
“双手举起来,那个箱子里是什么?”
男人提着枪亲自去看,在发现是一条狗之后,什么都没说,继续用枪指着他们。
“你们谁是警长的小孩?”
埃文在颤抖,五条悟能感受到。仿真霰弹枪果然就是个幌子,那是把真的能要了他们命的武器。
“我!”埃文大喊了一声,尾音带着颤抖。
枪口对准少年的脑袋时,原理冷冷开口,“你不必杀他。”
枪口迅速一晃指向原理。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必杀他。你是逃犯吧,来这里最开始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钱对吗?”
“你怎么知道?”男人紧张起来了,五条悟好怕他手一抖就这么开枪了。
“我住在拖车公园。我见过和你一样纹身的人,他们被警察抓走了不是吗?”
她的语气循循善诱,让人忍不住接着往下听。
“你逃出来了或者说,你逃掉了抓捕。你足够幸运,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把幸运延续下去。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逃出去的人早就报警了,你还不如趁机逃走。拿着你手里的家伙,你绝对可以逃出俄亥俄州。”
男人动摇了,他缓缓放下枪,已经转身了,可是五条悟却控制不了埃文犯蠢。
这个年纪的男孩脑子都是浆糊吗?怎么那么多个人英雄主义。不过也正常,这里可是自由国的俄亥俄州。
埃文抖着手掏出左轮对着男人的背影就按动了扳手。
枪声没有响起,因为这个少年根本就不会用枪,他连转轮都没摁开。
而扳机的声音却重新点燃了男人的疯狂。
“你居然有枪,你居然还想要我的命!”
男人果断的将霰弹枪再次举起,他做好准备了。他已经做好决定了。
或许刚刚那个少女说的话的确中听,但是就算杀了他们,他也足够的时间逃走。
就像她说的,他也那么认为的,他是幸运的。
男人的眼睛里透出的笃定,让埃文惊恐的不断的摁扳机,咒骂,甚至哭泣。
五条悟完全碰不到这具身体的主动权,因为少年太害怕了。
生死攸关在前,那剧烈的情绪波动足以逼疯任何人。
就在刹那间,原理撞开了埃文,夺走了他手里的枪。
一场比谁速度更快的拉锯战开场。
男人只要动动手指,按下扳机,而少女则需要扭动转轮,扣下扳机。
她的娴熟,还有定如泰山的态度让她这场定胜负于分秒之差的比赛里,一举夺冠。
精准无误,手法稳健,原理一枪穿透了男人的眉心。
歹人倒地时,五条悟都还没有得到身体的支配权。
原理丢开枪,弯腰准备去抱纸箱,大狗却挣脱了她的怀抱发疯似的去撕咬歹人的尸体,血液喷溅了他们一身,五条悟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他问。
她蹙着眉一副厄运降临的神情,一句话都不想说,看样子只想走。
五条悟松开手,埃文却死死的拉住她的衣角,“不要丢下我!”
“松手!”
五条悟第一次见原理情绪起伏那么大。
“你走什么!我们是幸存者!难道你要丢下我吗?搞清楚,要是没有我的枪,今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为了这个,难道不值得你留下来陪我吗?”
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的发言。是因为原理获胜了,所以现在他们才活着。而不是因为这小子带的这把枪。
在埃文的期盼里原理放下纸箱,脱掉外套,然后抱着狗撒腿就跑,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埃文。
埃文不知道原理在跑什么,五条悟也不清楚,直到他们进了警局。
南希把他关在了办公室里,外面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跑来跑去。埃文抱着那件外套瑟缩在办公椅上。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自己的老师赛特满面凝重的走出警局,接着是一个他右眼流着血,埃文记不清名字的男孩。倒是五条悟记得他——匍匐爬走的那个。
没一会,南希进来了。
“妈妈,你听我说,那个男人是逃犯,是原理救了我。”
“埃文!她没有救你!”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救你,她只会害了我们!”
“什么意思?”
南希做了两个深呼吸,半晌,她说,“你知不知道警长被偷了配枪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更何况偷枪的人还是我的儿子。
埃文,妈妈会被革职。而你,还会被当少年犯关起来,就算到了成年,你也会被关着。”
“可是我,我——”
“你听我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当偷枪这件事,我丢配枪这件事不存在。而开枪的那个女孩,她有目击证人,她还杀了那个逃犯。只要我们警方,目击证人口供一致。就是她用了霰弹枪,杀了两个人。”
“是那个逃犯用霰弹枪杀了杰德罗!”五条悟怒吼着。
南希静静的看着他,五条悟觉得她的眼神好可怕,一点不像个警长。
“埃文,妈妈一直知道你想离开俄亥俄州。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不让人知道是因为我的疏忽让逃犯逃走,而导致逃犯枪杀了一个少年,我就可以升迁。我们一家能去纽约,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买。埃文你好好想想,纽约可不缺像原理那样的小姑娘,只会有更多,比她更好。”
南希抱着埃文,五条悟想推开她,想斥责她,想暴跳如雷的揭竿起义,想把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掀翻,然后带着公正杀出重围。
可是,他早已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