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警长的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从学校再返回局里，俄亥俄州的犯罪率简直高的能让硝子那张足够宽大的办公桌变得拥挤。
坐进座椅，她费了好大劲才不让她干瘦的身材碰翻丰满的文件高塔。
“恰里，我需要一杯浓缩咖啡。”下属进来的时，硝子头也不抬的说道。
她有预感今晚要奋战于岗位上。
小心的拿起文件塔顶端的那册文档，案件明细来自于今早缴获的非法出售枪支窝点。
这世界可真乱啊，瞧瞧，主犯居然才刚满二十岁，整个团体平均年龄在二十二岁上下。
硝子今年二十五岁，南希今年四十岁，用她的眼光看，都是些小弟弟，而用南希的眼光看，他们跟她儿子差不了几岁。
硝子忽然有些庆幸，南希的混账儿子混是混了点，好歹还正常，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在南希的记忆里，硝子几乎没有看到名为埃文的漂亮男孩做过太出格的事，除了殴打同学。
咖啡端上来，文件看了三四本，硝子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上，脑子转的飞快。
她不知道自己参演的南希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样，但她有意在最差的结局没有出现之前，挽回一切，那个逃掉的名为扎威的男孩就是关键。
带着一把霰弹枪逃走，或者说，没有带霰弹枪逃走。无论是哪一个，在当下硝子觉得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男孩有没有钱。
缴获的不仅有枪支，还有大量的金钱，可以说被抓的少年犯们已经身无分文，而逃走的扎威亦是如此。
倘若他想逃的更远，逃出俄亥俄州，就一定需要钱。
硝子靠在椅子上，旋转椅带着她转了两圈，她忽然想到什么，起身前往物证室。
她刚走出办公室没几步，一个让她只有头疼，而让南希又爱又恨的男孩环着双手站在大厅里。
瞥见她出来，混世魔王没个正形的走到她的面前，他的身上还穿着橄榄球队的队服。
“怎么了？不是说去排队吗？又缺钱了？”
“不是。”男孩的眼神飘忽，“我就想来看看你。”
硝子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可是南希喜上眉梢。
“你先到办公室等我，我一会过去。”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男孩的头也不回的就往硝子的办公室冲，仿佛办公室才是他妈，南希只是一张办公室的椅子。
熊孩子。硝子在心里翻了白眼，前往了物证室。
她要找的是收缴的账本，假如扎威身无分文还带着一把枪，他要想逃走绝不可能持枪抢劫，因为目标太大，唯一保险而又合理的可能，就是要账。
记下了几个名字，硝子决定明天一一找来审问。
还没回到办公室，她就看到混世魔王快乐的像一只小鸟一样，蹦跳着走出警局。
硝子喊住他，“你不是来看我吗？”
男孩看都不看硝子一眼，用后脑勺回应，“看完了啊。”
嘶，硝子不禁蹙眉，这个死孩子不会是来偷东西的吧。
她赶紧走进办公室翻开了放零钱的那个抽屉，果然，少了两百美元。
死孩子！
气上头了的硝子显然没有注意到，第二个上锁的柜子已经是打开过的痕迹了，她只是忙完了工作，再次扮演着南希，任劳任怨的去接那个混账儿子。
（四）
天刚亮，漫漫迷雾还没有离开俄亥俄州的清晨时，硝子就叼着一片面包在玄关换鞋。
按照上一段记忆的尿性，两天绝对会杀青，她不能浪费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
那个好吃懒做还大男子主义的丈夫迷茫的走到客厅，看到硝子后估计是想起了垃圾桶的汽车模型，他气呼呼的从柜子里把它重新拿出来，举到硝子面前。
“你怎么敢——”
他话没说完，汽车模型就被硝子一把抢过，然后开门，毫不留情的往外扔。
模型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响亮。
“看清楚了吗？”大门外敞，寒风呼呼的刮进来，硝子抢占着主意识，嫌恶的说，“你再多说一句废话，那就是你的下场，孬种。”
＊＊＊
带来问询的人都在下午下班之前，全部带到了警局。
硝子隔着那层玻璃，摇晃着手里的笔，边听边记。
账本上欠钱的人已经全部到位，审讯也几近步入尾声。
结果很差强人意，或者说，和硝子的计划相差甚远，但是对于南希的业绩，可谓是超越般的进步。
已经连续有三个下属跑来跟她贺喜，倘若结案她一定能高升。南希警长指不定就变成了，南希局长。
硝子不在意这些，她只想知道，扎威在哪。
眼见天色已暗，上午和垃圾丈夫对质耗费的意志力，已经不足以支撑硝子继续违背南希的主要意志。
南希坐在办公室里，在十点刚过一分钟的时候开始给宝贝儿子埃文发消息。
可是很奇怪，无论她怎么发消息，对面那一头都没有回应。就连硝子都感到一丝紧张。
埃文再混，也不会不回他妈妈的消息。特别是，现在已经十点了。
一定是呼叫机没电了，硝子想安慰南希，规劝她继续工作。
放下呼叫机，南希还是决定提前下班，去沿路寻找儿子。
她刚出办公室，大厅里跑进了一个血淋淋的男孩，穿着让她眼熟的校服，哭嚎着喊救命。
大厅里瞬间就乱了起来，一部分警员问询男孩，一部分看向硝子。
当男孩哽咽的说出南希儿子所在的学校，以及同班同学，还有枪杀时，硝子明确的感觉到南希慌了。
警员全部出动，作为警长她只需等便可，但是如擂鼓般的心跳让南希想要主动出警。
她大步走回办公室，拿出钥匙想要打开第二个抽屉时，发现抽屉竟然被轻松打开，而抽屉里，除了几盒子弹外，空空如也。
硝子心都凉了，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和南希。
出警的车回来了，带回了满面苍白的埃文。
硝子不受控的把埃文带回了办公室里，然后在男孩想要开口时，和他说，“听清楚了埃文，这件事很重要。之后无论谁问你，你都要说不知道，没有参与，你只是在我办公室写作业。其他的我都会解决。”
“可是妈，我——”
南希走出办公室，锁上了门。
硝子现在头皮发麻，她感觉自己都要站不稳了。
下属来告知南希具体情况，死者两名，一名是在逃的犯人，另一名还在做身份鉴定。
审讯即将开始，南希破天荒的表明，自己要和他们先聊聊。
走进审讯室，第一个接受审讯的是南希见过的那个老师，也是报警人赛特先生。
她关掉了房间里的相机，拔掉了外界能听到她说话的录音机。
刚坐在对座，赛特老师就急忙忙的开口道，“是枪杀，我看到枪杀了。死了两个人！她也杀了一个，我就知道，那女孩有问题。”
南希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但是硝子已经紧张到喘不上气了。
“你看到了谁？用了什么，杀了谁？”
“有一个没看到，但是我看到另一个，她叫做原理，我亲眼看到她朝着一个男人开枪了。”
硝子感到害怕，她害怕的不是这个老师嘴里说的【亲眼看到】，她怕的是南希。
总会有善良的人，也总会有因为利益变得不再善良的人。
硝子知道，现在的南希在沉默一些什么。
升职，儿子，还有她丢失的足以要了她命的东西。
南希现在唯一能做的，只会是一件事。
在硝子脱离角色时，几乎可以说是满心绝望。
因为在她脱离角色的前一刻，她听到从自己嘴里，从南希嘴里，说出的话了。
“赛特老师，你肯定记错了。那个叫原理的女孩拿着霰弹枪。杀的不是一个，是两个。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