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加了内向女生的推特好友时;
他想的是,我在乎。
打车回去,坐在后座刷推特,刷到和女生亲密合照,点赞的时候;
他想的是,我在乎。
回到东京市区的房子里,坐在那张沙发上,往嘴里塞女孩子送他的糖果时,
他想的还是,我在乎。
于是他把准备拿来当伴手礼的甜点全部吃完,然后给家入硝子打电话,在忙音三声接通后,他情绪化的对硝子说,
“我一包都没给你留哦。”
电话那头的硝子音调如常,没有在街上时的生气,也没愤怒,就像每一次他无聊时跑到医务室找她,她会用的语气。
她说,“随便你咯。”
他一时语塞,“硝子你很怪。”
“哦。”
他听到了水龙头打开时的吱呀声,以及哗哗流水响。
“悟,你还有事吗?”
他像个顽劣的小孩,拿到了称手的武器,“我会继续喜欢原理的!”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秒,挂断的很突然。
五条悟像得逞了一样开心,但是很快,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他刚刚是不是把,喜欢原理这件事,当做了一句和朋友置气的攻击手段。
——不是的。
他把脚一起蜷在沙发上。
——是真心喜欢,不是拿来开玩笑的。
他赶紧去摸电话,然后又打回去,可是硝子不接。
他又发了信息,然后去洗澡。可洗完回来,消息如石沉大海。
情况的糟糕,让他出现了空前的慌乱。仿佛这间客厅,他坐着的沙发,不再能托住他,保护他,而变成了一片汪洋的海。
他在迅速的往下坠,下坠速度的生猛,让他出现了失重感。
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湿气,他瞬移回了高专。冲进医务室,他正好碰上伊地知正在给硝子送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好像有酒,还有几个礼盒。
顾不上伊地知在场,他急急的说,“我没有拿她开玩笑。”
硝子不理他,只是接过纸袋,欣喜的看着里面的东西。
伊地知大感气氛不对,速速离场,将医务室留给了家入硝子和五条悟。
五条悟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然后拖着凳子腿往前挪,开始发出刺耳的动静。
“硝子,我真的是很喜欢她。”他挪一步说一句,“我很在乎她的。”
刺耳声不断,在某一刹那,点爆了家入硝子。
“我不想和你聊这个话题。恋爱相谈不要找我,去找别人。”她抱紧怀里的纸袋子,像是在保护着得来不易的某样东西。
“可是不和你说,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听我说。”
最强是孤单的。
“我没有原理的电话。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看不到她,六眼看不到她,我听不见她,我也找不到她。”
家入硝子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五条悟继续说,“我在乎她,因为我很容易想到她。我喜欢她,因为我会经常想象她在我客厅时的样子。我知道我可能有问题,但是每次我问,你们都不给我答案。
硝子,你好歹也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硝子把纸袋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她双手撑着桌子,很用力的在一呼一吸,衣袖挡住了她的脸,五条悟看不见她会是神情。
可他知道,她一定很挣扎。
不知这房间里究竟安静了多久,硝子终于出声,
“悟,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被爱是你的权利。理直气壮的当人群中的闪光点,被周围女孩喜欢 ,被来搭讪的女生宠爱,被不认识女性赞美,都没问题。”
对啊,的确没问题,而且他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得天独厚的身高优势在人群里有多吸睛,习惯了这张与生俱来的漂亮脸蛋能引来多大的赞美。
硝子继续说,“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会回应不是因为你想占女生的便宜。你只是觉得好玩,不在乎,无所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有一天,站在那个位置的人不是我,是原理。她会看到什么。”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脏刚刚好像停了半拍。
会看到什么?
那一幕幕如幻灯片,在他脑海里闪过。
“我告诉你,原理会看到什么。她会看到你不在乎她的存在,去接受属于求偶期男士才会享有的,和单身女孩共创机会的场景。
她会看到你不在乎喜欢是独享亲昵这件事,因为你坦然的在和每一个,每一个对你羞红了面颊微笑的女孩,抛媚眼。
她会看到你不在乎给不给她安全感。她根本成为不了你的唯一,因为你自己把所有的唯一的机会,都均匀的给予了每一个包围着你,宠爱你的女孩。”
他反驳说,我没有。因为唯一这个词,刺痛他了。
“她不是唯一拥抱着你的人,她不是唯一会和你贴脸拍照的人,她不是唯一和你近的可以亲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人。
是,你是开着无下限。可是你又怎么能否决拥抱的本质不是接触,是心意。你接受了对方的心意,你又怎么敢说,你没有接受那个拥抱。”
一口气说那么多让家入硝子很累。她坐了下来,背靠着桌子,脸上只有疲惫和无奈。
她想摸烟,但手伸进口袋,又拿了出来。
五条悟看着她,失重感还在继续甚至越发严重。
他动了动嘴唇,低哑的声音从喉舌里泄露了出来,“我很恶劣吗?”
“不是。”硝子否认了,“你只是不懂而已。”
“可是我刚刚想到那个画面,我觉得我很恶劣。”
“那只是一种假设。”硝子无力的安慰他。
“不是假设。”他坦白承认,因为,他做的出来。
就算原理在身边,他做的出来。
亲昵的接受路边女孩子的合照请求,把原理晾在一边。
不是故意,是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有问题。
坐在餐馆里吃饭,原理坐在他对面,如果这个时候有服务员红着脸朝他微笑,他还是会抛媚眼。
不是刻意,是条件反射,或者童心大发,想要逗对方。
一起去看电影,要是离场时有女生请求拥抱着拍照发推,他会先拍先抱,然后在事后告诉原理,没有被碰到哦,开了无下限。
“只要不被碰到,即使回应,也不算拥抱吧。”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一定会这么和她说。
什么都不知道的他,是顽劣的,幼稚的,只看到了自己的“小孩”。
某句话在他脑海里忽然炸开,他不停的想,不停的想。反复在心里细细咀嚼,然后翻江倒海的想要把这句话记住。
——又不是小孩了。
他开始意识到,这不是压抑某种低落的借口,这是他学会爱人之前,必须要遵守的金规玉律。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手里的墨镜被捏碎,扎进肉里,他浑然不知,只是表情怔愣。
“悟,你该成熟一点了。”硝子提高了音量,将他从想象里了拽了出来。“成年人必须学会对自己的情感负责。”
他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表情头一次那么严肃,即使手上鲜血淋漓。
“我会变的成熟可靠的。”
家入硝子看了他许久,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知道的吧,我是不会支持你喜欢原理这件事的。”
他说,“没关系哦,我不会放弃的。”
“不过我不会反对。”
硝子从那个纸袋里翻出了一盒戒烟的糖,丢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用血淋淋的手接住,然后看了一眼,有点迷惑“你怎么会买戒烟糖?”
“都不是我买的。”硝子打开礼盒,里面是一个昂贵的名牌包,她满意的拿在手上试了试,“是我的员工福利。”
“员工?”他丢了一颗戒烟糖进嘴里,薄荷味很浓,但是味道不错。
墙上的钟指向了12点,在十二月七日的第一分钟里,硝子说“悟,25岁了哦。”
“礼物。”他说的含糊不清。
硝子撇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我一直没和你说过吧?我其实有编制,有老板。”
“我知道啊,不就是学校的职位嘛。”
“当然不是。”硝子扯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递给了五条悟,“我的老板是原理。”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那,那这个号码?”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