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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躺在酒店的沙发上和伏黑惠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孩子有些埋怨的在倾吐关于和甚尔独处的日常。

【他拿我的作业本垫热锅,本子都被烫坏了。】

【今早的时候,非要开车送我,不仅闯红灯还追尾了别人的保时捷。】

【对了,降谷叔叔搬来琦玉了,听说是有新的企划,要开新的漫画连载——】

话讲到一半,敲门声响起。

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可以听得出,来人的严谨和受训已久。

不必猜就知道,肯定是安源清二。

安慰了几句惠,我挂掉电话去开门。

门外的安源清二难得没有再穿那件低调的名牌登山服,而是换上了得体的有棱有角的西装。

“原理小姐,部长找你。”

他张口的第一句话,我便知道,我在等的事情,终于来了。

坐上商务轿车的后排,藤壤一成和我隔着一个放酒的托盘扶手。

脱下了可笑园艺服的法务部部长带着金丝眼镜,时刻散发着庄严的气质。

像是故意冷着我,一路上,他都一言不发。

车内安静的渗人,好几次我都能听到前排司机不安的吞咽声以及加速的心跳。

车子从五色灯光包围的街区驶向幽暗绿林相伴的公路,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坐上这样目的地未知的车,估计已经在盘算被埋尸荒野的可能。

但我知道,藤壤一成不会那么做。

我们是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也是象棋里,稳坐高台的两方将军。

棋盘上的棋子早已变动了位置。

卒子一过境,或静或动,都没有退路了。

车子开到了零星灯光的路上,开了一段时间,停在了几栋阴森的几何楼房前。

不具任何美感的楼宇,高耸的围墙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都在告诉我,这里是监狱。

下了车,恭迎我们的人穿着军队的制服。借着灯光撇了一眼他的军衔,狱长无疑。

“部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狱长向前想握住藤壤一成的手,但被秘书长安源清二拦下了。

男人也不觉得尴尬,依旧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想想也是,一个偏僻小城市的监狱大概是第一次迎来权利核心里的人吧。

他带着我们穿过漆黑的过道,往下走,一直走到地下。

当面前的三重锁铁门打开,我才意识到,藤壤一成究竟想让我看什么。

霓虹的死刑区别于其他国家,不是注射也不是枪击,而是最不人道且,最保留了原身痛苦的,绞刑。

房间被分割成两个区域,三分之一是有着座位,能够单面一览无余的观赏区。剩下三分之二偌大的空间,都属于刑台。

“坐。”

藤壤一成拍拍身边的椅子对我说道。

我走过去坐下后,身边的警卫包括狱长都被秘书长驱逐到门外。

此刻的空间里,除了我和这位政客,便无二人。

“有什么感觉?”我想他指的是,拍视频的时候。

“能有什么感觉?”我反问。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

眼前的防弹玻璃是单面的,我们能看到受刑者,受刑者却看不见我们。

属于受刑区域的门打开,铁链拖地的声断断续续响起。

他消瘦的像一抹无名的影子,两颊凹陷,身形佝偻,浑身上下最饱满的可能就是眼眶里的两颗眼球。

“加茂良多,你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你认识他的姓氏。”

“他犯了什么罪?”

担任此次行刑的是久喜监狱的高级狱警。他正在将绳索套在犯人的脖颈。

“一审的时候,判定是故意伤人。你也知道的,所谓的御三家,人都很跋扈的。他们看不起我们这种,普通人。”藤壤一成看着我,咬重了这几个词。

“三审的时候,定了什么罪。”

刑事诉讼第三审为法律审,只能针对法律适用当否为审查,而不能再争执犯罪事实或提出新证据。简单说,就是法官最后一锤定音的时刻。

“恶性杀人。”

犯人被推上了台子,狱警开始手握粗绳,顶上方的滑轮一下又一下的被滚动。

他脖子的紧绞,让他的头部无法扭动,只能正视前方。

不知是否凑巧,我发现,冥冥之中,他在和我对视。

“你从中做了手脚。”我目视前方说。

藤壤一成在观察我,他盯着我的侧脸,像一台扫描机,只要我表现出一丝异样,就能被他精准捕捉。

好一会,他满意的收回了目光。

“原理,你知道法庭定罪率为什么是99.9%吗?不是因为律法严苛,而是因为在霓虹法庭上,为了确保法庭体系的威信度,为了保全审判者不容被反驳的司法颜面。所以,法官的耳朵里只能听得到检察官的论点。就算证据再公正,只要检察官有异议,法官照样也能驳回。”

粗绳已经绷紧,狱长在滑轮左边的凹槽里扣上了绳索。

和我冥冥对视的人,看起来是那么绝望,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他一开一合的嘴,一直在说,救命。

“咒术师,或者说,能使用咒力的特殊群体。他们本身就存在问题。”

狱长按下了按钮,犯人脚下需要踮着脚尖才能碰到的地面倏然消失。

“他们的存在打破了生态的平衡,打破了社会的平衡。试想一下吧,如果让公民知道咒术师的存在,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他疯狂的在挣扎,脸色涨红,涨的发紫,那一对眼球越来越往外凸。

“人人平等这项宣言会被推翻。人权阶级不再按资产和权利的高低来定级,而是基因。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一个咒术师若是想参加政治选举,不需要努力考学,考政法,从边缘地区的选民一步步往中心靠拢,不需要参加小选,参加大选。他只需拥有血脉里的恩赐,基因的上乘,就能最后让选民纷纷愿为其投票,称之为领袖。”

“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他停止了挣扎,被吊死的人死相一般都很骇人。

死不瞑目,却仍在盯着我。

藤壤一成掰过我的身体,逼迫我和他对视。

他几近狂热的说,“权利应该掌握在普通人的手上,而不是咒术师。霓虹这个国家也只需要一个政府,一套法律,而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咒术界。我们在做的,是绝对的正义,是在为大多数人博取权益,是在对抗不公。

这可是民意啊,原理。

就算手段激烈,可最后造福的是全人类,我就永远是对的。”

伸手挥开他,这种话术我已经听厌了,我只想要知道——

“为什么找我?为什么一步一步的逼迫我走向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加入你们?”

藤壤一成古怪的笑着,像是今晚就在等我这个问题。

“字号七三oo一的案件卷宗,案件名禅院氏族贩毒案。涉案犯人总共一百一十名,其中,一百零五名,皆是在职咒术师。

原理,不是我找到的你,而是你,先引诱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