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神情淡淡地瞥了宋如致一眼,连语调都未曾多加起伏,
只轻笑一声,便气死人不偿命地开口道:
“所以?宋堂主,你想说什么?”
“说上官长老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抽空去花费两三日炼了瓶天级药剂,然后穿墙塞给了我?”
说着,她顿了顿,
好像觉着这话实在是太过好笑、太过无稽之谈了一般,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声来,
而后,只眉梢微挑,
便顶着宋如致气得冒火的眼神,
勾着唇角,眉眼却冷锐锋利,
模样十分之欠扁地开口道:
“而至于,这药剂为何是在一两日之前炼制出来的?”
“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炼药炼的快啊!”
“我这不是担心我炼得太快,宋堂主见着有压力,”
“便特意善解人意地,在里头多待了会儿再出来么?”
……
此时此刻,
姜瑟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那叫一个自然而然,那叫一个气死人不偿命。
神情望上去,分明很是恳切认真,
然而,
那眼神,那语气,那模样,却分明很是欠扁,
气得宋如致差点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而此番,
好不容易方才找到了这么一个不对劲之处,
宋如致而今也压根没有多余心思,去细思这其中的逻辑是否顺畅,
只死咬着这处不放,继续开口追问道:
“呵!你休想在这儿巧言令色、故意狡辩!”
“还炼药炼的快!就你?”
“怎么?”
“你是想说,自己只花了一天工夫就炼制出天级药剂了?”
“这样的瞎话说出来,谁信啊……”
“我还想问你,你一个连玄力都没有的臭丫头片子,是怎么炼制出来药剂的?”
“呵,事实上,你怕是连药液都淬炼不出来吧……”
……
然则,他这话才刚刚说完,
却见眼前的少女,竟是十分之自然而然、淡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好似根本不曾在意这话里的反讽之意一般,
只甚是欠扁地勾着唇角,
语气肯定地,淡然应和道:
“嗯,你说的没错。”
“我确实是花了不到一天时间炼制的此药剂……”
而闻得此言,
宋如致正冷哼一声,张了张嘴,准备不依不饶地继续嘲讽,
却见眼前的少女,已是话音未歇地继续道:
“而至于我身无玄力,又是如何炼制的药剂?是不是连药液都淬炼不出来?”
“这个,便不劳宋堂主费心了……”
“当然了,如果宋堂主实在是好奇,”
“我倒也不介意展示一番……”
……
说罢,她只素手一扬,
便已由储物手镯里,取出一株通身赤红、色泽鲜艳的一品灵药龙血草来。
嗯,
一品灵药,品相一般,
价格嘛,也不是很贵,连一块玄晶都不到,
如此,拿来做展示最好,她就不会太心痛了……
而心里这般抠抠搜搜地想着,
姜瑟的面上,却显得很是正经淡定。
在取出这一株一品灵药龙血草之后,
她便假装从储物手镯里往外拿东西,而实际上,却是正在心里用神识,和江山风流炉叮嘱道:
“江山,快出来,要干活了!”
“对了,等会儿出来的时候,记得装的像一点啊,得让别人看起来觉得,你是我从储物手镯里拿出来的啊!”
“还有!身上的威压也记得收一收……”
“别把我残余在上面的大乘期威压放出来,吓唬谁呢你这是?”
“别到时候你一出现,威压一放,整个大厅里的人都给我跪咯!”
“还有,最最最关键的是!”
“你可千万给我把嘴闭好了,别一出来就冲着我说话!”
“我现在还是一个弱鸡,一个筑基中期的弱鸡,”
“拥有一个已然生出器灵的法宝,是生怕别人不对我杀人夺宝吗?”
……
而在心里一一仔细叮嘱完自家这蠢炉子之后,
姜瑟便只手腕一翻,装作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东西的样子,
实际上,则是让江山风流炉从自己的掌心之中冒了出来……
而此番,
江山风流炉才一出现,在场的众人便不由纷纷惊呼出声,
一瞬间,
眼睛瞪的溜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当然了,
此番他们这般反应,
并不是因为被她这华光璀璨、牛逼轰轰,身为整个世间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唯一魂器的江山风流炉给震惊到;
也不是因为慧眼如炬,看出了眼前这丹炉,其实乃是个堪比仙器的绝世法宝,而被震慑到;
更不是因为发现了,其中已然生出了意识的江山风流炉器灵,而惊讶感慨不已……
他们这般反应,纯粹是因为——
这货,
他喵的实在是,太!丑!了!
……
是的,
不是他们不给面子,
也不是他们太过挑剔,
更不是他们自视甚高,故意看不起这个药鼎……
实在是——
这个土坯子药鼎,看上去也太丑、太寒碜了吧!
要知道,
自从知道眼前这少女可能炼制出来天级药剂之后,他们内心的惊讶感慨就没停过。
要是能有某个世界所谓的弹幕显示,
那么,他们内心飘过去的弹幕,绝对密密麻麻地全都是——
“我去!”、“这是个什么妖孽啊!”、“苍天呐大地啊!”、“我滴个亲娘啊!”、“震惊我全家啊!”等等一系列词句……
而这一年纪轻轻、看上去柔柔弱弱、身形纤细的少女,
也在他们心目中,一下子便笼上了一层缥缈遥远的神秘面纱……
毕竟,通常而言,
一个人要是比较优秀,可能还会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然而,当一个人优秀厉害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就算大家拼了老命追赶,也始终望尘莫及、难望其项背的时候,
便不会再生起什么嫉妒之心了……
他们只会由衷地觉得——
害,也是……
人嘛,怎么能和妖孽去比呢?
……
所以,现如今,
姜瑟在他们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牛逼轰轰的形象,
而脑子里一个个往外冒的形容词,
也全都是与什么“天才”、“妖孽”挂钩的。
甚至于,
还有人忍不住给姜瑟脑补了一段十分超凡脱俗、非常牛逼轰轰的身世——
觉得她肯定是什么无比厉害的隐士大佬的弟子或是后辈,
而且,还是把毕生绝学都毫无保留教给她的那种。
而姜瑟这人嘛,
嗯,估计是从小天资出众、远超常人,
所以,便被大佬一眼看中,
而后,便一直带在了身边,
从小严格要求,手把手悉心教导其炼药之道,
方才年纪轻轻,便这般厉害……
姜瑟:嘿,别说……
这脑补的剧情,竟然还有点沾边。
她可不就是几岁便被大佬带回宗门,手把手悉心教导其炼丹之道么?
只不过……
……
姜瑟有些心虚地想到——
咳咳,当然了,
她倒不是因为什么天资出众、远超常人,而被自家师尊看中的,
而是因为——
当时她快死了、活不下去了,
便强撑着一口气,选了个最好看的神仙,非常不要脸地跑到她师尊跟前,拦住她师尊,
然后,死乞白赖地让她师尊带她走了……
总而言之,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一直以为姜瑟是个牛逼轰轰、神秘不凡的天才妖孽来着,
而且,还是自带神秘光环的那种!
然则,万万没想到啊,
到头来,这人设崩塌的居然这么快……
他们才刚刚觉得,
这姜瑟乃是一惊才绝艳、万年难遇、无人可出其左右的绝世天才妖孽呢!
结果,
这,这人,转头竟忽然拿出了这么一个丑了吧唧、土了吧唧的药鼎出来?
靠!
这个落差,实在是飞流直下三千尺!
打击的他们心脏都碎了一地……
……
你瞅瞅,你瞅瞅这个药鼎,
这怕是用土糊的吧?不然怎么能这么丑、怎么能这么磕碜!
看看这凹凸不平的质感;
这粗糙敷衍的做工;
这丑到辣眼睛的造型!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
才能让这姜瑟以一种拿出绝世法宝的表情,
如此正色、如此严肃地,拿出这么一个丑了吧唧、土到辣眼的药鼎啊!
一开始看她这表情,
他们还觉得——
像这样惊才绝艳、天赋异禀的超级天才,这样年纪轻轻就炼制出天级药剂的绝世妖孽,
所用的药鼎定然也是十分不凡,定然也是牛逼轰轰!
结果呢?
呵!结果!
他们都已经屏息凝神、拭目以待了,
就差给她鼓掌欢呼,给这绝世法宝的出场配乐了……
到头来,
她居然!居然拿出了这么一个丑了吧唧、磕碜至极的土坯子药鼎来?
简直是浪费他们的情绪!辜负他们的期望!
……
而此时此刻,
姜瑟倒是不知,这一众围观群众内心那密密麻麻的吐槽。
她只是在一脸正色地拿出了江山风流炉后,
便无视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以及那怪异至极、欲言又止的表情,
淡然自若地,让她的江山风流炉变大一些,
而后,便将那一株通身赤红、色泽鲜艳的龙血草给扔了进去……
嗯哼?
这是作甚?
见此,
一众围观群众,不由很是不解——
诶?怎么就把这株龙血草给扔进去了?
这是打算就在大厅里展示淬炼药液?不用去炼药房的吗?
行!
就算你天才,你妖孽!
就算你不在意场地问题,也不怕其他人偷学,
但是,你淬炼药液总得有火吧?
这大厅里面可没有地火,她要怎么淬炼药液?
……
而正满心不解呢,
却见眼前的少女,只轻飘飘地将掌心一翻,
便见那纤细如玉、白嫩细腻的手心之中,
竟然忽然冒出了一团光华璀璨、炙热逼人的赤金色烈焰来!
什么?!
这是什么操作?
怎么一个眨眼间,这少女的手心里竟突然冒出了火焰?
而且,还是这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地,凭空从手心之中冒出来的!
眼见于此,
在场的一众围观群众,是真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这也没看到用法宝啊?
这一团赤金色的璀璨火焰,仿佛,竟像是直接从少女的身体里冒出来一般,
与之连为一体,与之相互呼应,
竟仿佛能随着其心念神动,而不断改变形态……
嗯,
不要问他们,为何竟有这般感受?
毕竟,
试问,谁家的火焰能像这一团赤金色烈焰似的?
乖巧的简直跟头小绵羊一般,
团在少女的白嫩掌心之中,不乱动也不乱蹿……
……
而现如今,
一众围观群众,还正对姜瑟手里忽然冒出的赤金色璀璨烈焰,感到满心不解呢,
却见少女素手一扬,
那一团赤金色的璀璨火焰,便顿时朝着悬于半空之中的江山风流炉而去……
随即,在触及江山风流炉的一瞬间,
仿佛,竟似有意识一般,
以所触的那一点为中心,就此,恍若流水似的,渐渐朝着四面八方均匀铺展而开……
使得整个江山风流炉,
都能够完完全全地,包裹在薄薄一层赤金色烈焰之中……
而这还未完,
此番,江山风流炉外,所覆着的那一层薄薄赤金色烈焰,
似乎,竟能够感应到少女的所思所想一般,
竟是随着其心念神动,而不断变化……
一下光华大盛,一下黯淡隐没;
一下齐齐朝着一处汇集而去,一下又均匀铺展而开……
总而言之,
短短的一刻钟内,
众人紧盯着那一个土坯药鼎,以及其上所覆的璀璨赤金色烈焰,
看的那叫一个眼花缭乱,那叫一个目不暇接……
……
直到江山风流炉一个旋身,
从半空之中,乖乖巧巧地,落到了少女纤细白嫩的掌心之上,
而那一团赤金色烈焰,也随之隐没在少女掌心之中后,
众人仍觉着有几分意犹未尽,仍觉着有几分回味无穷,
依旧还沉浸在方才赤金色烈焰的纷繁变化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脑子里后知后觉地、慢半拍地想到——
啊?这就结束了?
啊?这火焰还能这么玩?
简直就跟个什么面团似的,任由搓圆捏扁,任由变大变小啊!
简直是形随意动,变幻极甚……
而他们正慢半拍地想着,
却见眼前的少女,已是抬手揭开了那一土坯子药鼎的顶盖来,
紧接着,
一团鲜艳欲滴、晶莹剔透的殷红药液,便被灵力托举着,缓缓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